榻上起来。
“都说了你别起来了。”皇帝一把摁住徐顺的肩头,将人压回到被褥中,“别去忙活,朕也睡不了多久,就让朕在你这儿歇下,不可以吗?”
好似询问的口气,倒叫徐顺觉着陌生,恍惚面前站的不是皇帝一般,于是一时竟忘了尊卑难得的定定的看着皇帝。
“怎么了,朕脸上有什么吗?”
“啊,不,奴婢有罪。”
皇帝轻叹一声,将额头抵在徐顺的脑门上,安抚道:“都说了不要罪来罪去,你没有罪,不要请罪了。”抬头又对小六子道,“愣在那里干嘛,去给朕打水来。”
“是。”小六子应着声退出房门,才发觉外头果是下雪了。周总管正耸肩拱背的在门外头候着,见小六子出来,立马一手拽过人来,问道:“里边儿,怎么样?”
小六子小心的往身后瞧了眼确定门是掩上的,方才回答说:“今儿还不错,和和气气的。”
“哪天不是和和气气的。”周总管有种恨铁不成钢看烂泥扶不上墙得挫败感,“和气的都跟死水潭子似的!”
“这倒也是,唉。可我也没办法呀,你知道,那一位也是认死理儿的主儿。”
“唉。大冷天,人冷,心更冷。”周总管放开拉着小六子的手,“你忙去,伺候主子睡下。我也得找个地方睡个囫囵觉。”
皇帝盥洗完,便也跟着躺进了被褥中,却看见徐顺犹犹豫豫的,一时看看皇帝,一时又看看近旁的那件大氅上头还插着针线,就是不肯将蜡烛熄了。
“怎么了?”皇帝拉着徐顺的手问。
“陛下,您还是回房睡罢。奴婢这儿,还有事儿没完呢。”
“什么事儿?朕可记得没给你什么非做不可的活计。”
徐顺为难的说:“这件氅子还没补好呢。去年还好好的,今年拿出来时候就发现领子这儿有个指甲盖儿大小的窟窿,奴婢看了,应是断了线……”
“然后?”皇帝带着点爱惜的态度耐着性子听徐顺说话。
“这件大氅是大食进贡的孔雀毛制成,最是轻便又保暖,奴婢……原想今晚补上,下雪时候陛下可以用的上……”
“可朕记得,这衣裳的事儿,该司衣管,她那儿下手不少,你吩咐一声何必自己事事动手。”
徐顺摇摇头说:“倒不是这样。这孔雀毛的织法,合着宫里才两个人知道,粱司衣今早生了疾病,赵姑姑在御前侍奉着。奴婢听说最近前头都议事到很晚,也就不想再去叨扰姑姑,正好奴婢以前歇着时候也跟姑姑学过,虽不十分的像,到底也差不了多少,便自己拿来做了……”
皇帝闻言一笑:“原来是这样,你倒是对死物挺上心。”
“活物我也上心。”
皇帝眉峰一挑说:“哦。”
“那,奴婢还可以接着做吗?一会儿就完,还差两针就好。要是皇上想休息了,奴婢到外间做去。”徐顺急急的说着,立时就要掀开被子下地。
皇帝却一把摁住徐顺掀开的被角,将脸贴在他的肩头笑了:“你就在这儿做,哪儿也不用去。”
“那陛下怎么休息……”
“你快快的做完,朕就可以歇了。”皇帝重又躺回到棉被中,“朕就这样合眼躺着,你快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