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夏天傍晚的晴光,映在淡青的山峰上。秋禾见石榴树旁有个小小的石头碾子,便在上面坐下,歇了一小会儿。
他很有点踌躇。有那么一瞬,甚至很想就此打道回府。反正沈琳还在县城,一直要等他打过报平安的电话才会动身回省城。
秋禾正在发呆,旁边树林里突然蹬蹬地跑出一只动物来,看模样竟是只小鹿。它睁着乌黑的大眼,和秋禾四目相对,彼此看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大吃一惊,往后一耸脖子,窜进树林里跑了。
一副又迷糊又可爱的样子,让秋禾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院子里忽然有人说话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大声喊:“白川,镇上的班车来了没有?”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少年醇厚干净的声音传出来,仿佛多说一个字就吃了大亏似的,“来了。”
小院关着的两扇旧木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头来。
秋禾的外公沈宝成,长得结实粗壮,头发极短,发茬花白,跟至今仍有两份水灵的沈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一眼就看到了秋禾,却也只是神情严厉地看着他,跟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可不就是陌生人吗?在秋禾记忆中,这还是爷孙俩第一次见面。
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带点讨好的笑意,说:“您是外公吧?我是秋禾。”
沈宝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进了屋。
这种待客之道前所未见。秋禾顿时十分尴尬,不知道是就这么跟着进屋,还是继续站在路边。
好在不一会儿老头儿又转出来了,怒气冲冲地说:“怎么还不进来?还要我请?”说完,又掉头进了屋。
秋禾只好跟在他后面,穿过空场地进了院子。
小院倒很干净,院里有自来水龙头,左厢大概是厨房,檐下整整齐齐垛着柴禾,一根竹竿上挂满了串串红辣椒,有点象农家乐里的情形。
唯一和这农家小院不协调的是,院里还摆了高高矮矮好几个大纸箱子。
沈宝成站在纸箱子前面,带着兴师问罪的语气说:“你妈呢?她弄这一堆箱子回来干啥?让她弄走!”
箱子里装的是沈琳让人从县城里送过来的各色电器。秋禾和沈琳在县城停留了两天,就为购置这些家用电器。沈琳一方面送儿子回老家的决心很坚定,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儿子在乡下要受苦,逛商场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商品买了打包送过来。
秋禾蹲下来,看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纸箱,心里也挺纳闷,“这是新买的洗衣机,那个是微波炉。昨天送货来的时候应该就会帮忙调试装好啊,怎么现在还堆在这儿?”
沈宝成从昨天积蓄到现在的一腔怒火,本来是攒着要朝自己闺女发泄,不料她竟然躲了,于是,他朝无辜的外孙吼了起来:“哪个要这些东西?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找人把东西拉走!”
秋禾一听,心里也挺不舒服。难怪沈琳不回来,貌似这fù_nǚ俩的积怨还很深。
他是个绵软性子,可也不愿意受这个夹板气,立马拿出电话,开了机,拨了沈琳电话,递给他外公,“喏,您亲自跟她说!”
沈宝成显然是没用过这种智能手机,他黑着脸,象抓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似的,使好大力气接过电话,中气十足地吼:“回来把东西拖走!谁要你的东西?有两个臭钱你就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