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肺腑深处,犹如地脉内的浆火,潜在厚厚的岩层底下,随时喷发出来,就要毁天灭地。
为着这个不为外人道的骇人状态,肃王竟将军中的习惯带上了朝,从升朝到朝毕,从头至尾,他只沉着脸听政,不发一言。
禁语,好似漏出哪怕一个字,就再关不住那只兽。
尉迟锐陪着赵渊下朝,看着主上的模样,只觉比当年京师攻城前的肃王还要糟糕。
他小心翼翼想了一遍又一遍,各地风平浪静,不曾有任何军报。朝堂上也未曾听说出了什么事。至于宫里,皇帝太后昨儿还下旨中秋要大宴群臣,这不都好得很。
难道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新掳到府上去的李逸?美人他见过,主上极有眼光。
是美人不愿意?想也知道多半不愿,可也不必动怒啊,且什么样的美人拿不下,能比攻不下城还烧心。
尉迟锐忽就十分想为主分忧,恨不得将他上哄夫人,下哄外室的本事一股脑都倒给赵渊,也不管那合不合适。
可到头来,那些有的没的都只在他脑袋里兜兜转,他只敢跟赵喜似的跟在摄政王后头,这等情形下,他乖得连个屁都不敢放。
就在这当口,他抬眼见个小黄门到了跟前,禀告道,太后和诸王在宁安宫,请摄政王过去。
尉迟锐血海刀山里滚出来的直觉,无声就冒了出来,莫名就觉得要坏事。
“主上?”他担忧地问了一声。
赵渊没有回他,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转过头就跟着小黄门走了。
尉迟锐只有连忙朝赵喜做手势,两人也是熟识得很了,后者点点头,意思是会看顾好肃王的。
赵渊踏着烫脚的汉白玉宫路,跨过宫门,入目是整片的金黄琉璃瓦,正午的日头倾泻下来,光色刺目早模糊了界限,一大片明黄像被熔了似的淌落,看得人惊心。
等入了廊去,抬头又见艳色浓丽的斗拱梁柱,越发叫人反胃。
待赵渊彻底入了宁安宫的正殿,就觉出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沈芝紧绷着脸,开口时有些僵硬。
景王和往常一样,虽大大咧咧和他打着招呼,右手却不自觉按到腰上,这是下意识防备动手的姿态。
宁王端着茶盅,说话间眼神飘忽不定。
至于延王,匆匆问了声礼,就退到了最后一张椅子,他在避着自个。
今天掌着实权的诸王都齐聚了,赵渊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开口,他径直坐到上首,四平八稳端起茶盅,只听他们要说什么。
连最小的延王都是上过战场的,几位王一看这阵仗有几分不对,己方还未交手就要先输了气势。
宁王忙朝沈芝示意,按他们说的步骤来,先发制人。
太后换上怒容,当即谪问赵渊,“摄政王是为万民表率,天子半师,如今上下都在盛传,殿下做了有悖人伦的事?”
有悖人伦的事?他倒真想痛快做一做。
赵渊正提着茶盅,也不放下,撇开浮沫,喝过了,终才缓缓开了尊口,“不过请朋友来小住几日。”
肃王素行恭谨,今日自入殿以来便态度轻慢,宁王正自皱眉,不知赵渊这是抽得什么风。
景王丝毫未觉,挑眉道:“听说你那朋友善画,那可正好,本王新修了园子,不如让人到我园子里住上两日,画几幅景。”
若说赵渊现下最听不得什么,便是“园子”两字,昨儿李逸差点就让人给拐跑了,今儿就又有敢当着他的面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