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也要换一茬新绿褪去旧色了。
皇帝借张盛的文章敲打他,赵渊哪里不知道这是少年天子坐不住了,急着想要亲政。
“朕想要亲自监督今次殿试,不知摄政王觉得妥当否?”赵珩翻完记录的名册,问了最后一句。
赵渊早料到会有这句,俗话说天子门生,若新科的进士最后只见他这个摄政王坐在殿上,岂不成了他的门生。
肃王恭谨应了声是,行了礼退出了思政殿。
平安在给李逸整理过夜用的物什,前几日说好的,明儿休沐,摄政王要携李逸去画舫上游春湖。
春日游湖,城内的小东湖,人多眼杂,只来去方便不少,京郊的东安湖就大不相同,盛景天下闻名,湖中有湖,山外围山,一日都不够赏景的。
如今最热闹的时节,湖面上也不过达官显贵包几只画舫,各个隔得远远的,逍遥泛舟。
平安跟得李逸太晚,这些好去处他都没享见过,只偷瞄过几笔废了的画稿上,依稀还盛的旧日繁光。
当庶民的那些日子里,平安嚷嚷着想去游湖,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真要去了,李逸只见他反倒无打采的,不仅好笑问他,这是怎么了。
“公子,我原觉得你跟着摄政王也不错,只年前那道旨意下来后,我在外头近来也常听人议论殿下,‘九千岁’,这话是好听得吗,捧得这样高,不见得是好事。等到今上亲政的时候,摄政王要如何场?”
“平安,你倒是真大了。”李逸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你既能想到这些,那你来说说,觉得你家公子该怎么办呢?”
平安原本挺俊俏的少年面容都叫李逸问成了包子褶,“我想着,要不咱们到时再出家去?”
李逸哈哈大笑,完了抚了抚平安的头顶,安慰他道:“世事难料,这些年经了这么多的事,哪有都能料到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走着看吧。”
画舫上,清风拂面,明月如钩投影湖心,散成道道波光,白日的千峰叠嶂,于夜中都成了远处的雾霭缥缈。
肃王少有的慵懒在船头,月下执壶饮酒,身姿如重山眠卧,说不出的风流意味。
李逸忍不住手痒,沾了清酒在船舷上不着痕迹描摹眼前人。
赵渊叹了口气,道:“原想着不过一日,早知道,该让平安把你那套家伙都带上。”
李逸尴尬地手,自以为不会被察觉却到底抓了个正着,“船上时有晃动,是我让平安别带的。”
赵渊仰首饮一口芙蓉液,将残酒反手抛出,细细酒线闪着银光落到湖里,那姿态一气呵成,洒脱得叫人妒恨。
他转头长臂送出酒盅,眉眼深深望着李逸。
李逸不由自主拿起酒壶,给他斟满。
“在想什么?”
李逸才将目光投向湖心,赵渊就又将他拉了回来。
他的目色如水和夜化在一处,李逸并不准备扯谎,“在想殿下。”
赵渊挑眉,坐起了身道:“哦,想我什么?”
“想殿下要怎么应陛下设的局。”
皇帝将他捧得高高的,便是个序幕。
赵渊笑起来,“天底下愿意看到本王有个好落场的,大概一个手都能数完了。”
哪个不想拉他下马,分了血肉,给自个添一杯羹。
肃王不是平安,李逸不必避重就轻,而是直说了估量过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