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元年的夏末秋初,赵渊又到了母妃的密信,里头附了大叠的银票。
信里说赵深和她,mǔ_zǐ俩一直不曾忘记赵渊在京城受苦,而他的父王也时时惦念他回滇南的事。
赵渊跳过那些真真假假,说着好听的絮叨,直接瞧信的后头。
在诉了一番不得已的苦衷后,王妃终于写道,让赵渊再悉心忍耐一阵,滇南王和新帝已谈出了些眉目。
如果诸事顺利,家里到时会派人来京里接应他,短则半载,长则一年,总会想法子令他回家。
过了这大半年,赵渊的心口痛依然时有发作,血脉逆流的迹象也丝毫没有好转。
他一改几年前的态度,如今是铁了心要留京了。
滇南有父王母妃,有赵深在,他回去不过是多余的,京师却只有李逸,他若是真得了重病,命不久矣,守着欢安到最后,不比去哪儿都好。
赵渊是压根没想起来赵家血脉的事,他从出生就被迫活在赵深的影子下。赵深资质亦好,算得上文武全才,有这么个合格的世子哥在,他赵渊的命运似乎注定只是个替身。
何况血脉觉醒这事,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提过了。有记载发生的,本朝族谱中,除了先祖,只听说过一位,对于这样传得缥缈如登仙的事,赵渊怎么也想不到会与自个有关。
他看完了信径直往劝勤斋去,到了里头,李逸正端坐最末一排翻着书,他才进去,李逸就抬起头来,显然是时时留意着门口。
自成了隐王,李逸就主动搬到了学堂的末排,和他这个早就不受欢迎的世子为伍。
下了堂,不见了往日李逸先行,人人围着他转的情形,还是这些个同窗,人一个也未换,却朝夕间由趋之若鹜变得唯恐避之不及。
世态炎凉的戏码,在这泮宫的舞台上,演得正热。
子弟里有那落井下石的,却也不敢太过,有郭祭酒在,再有前头鲁王那杀一儆百的例子在,没什么人会公然来招惹他俩。
但恶作剧是不会断的,连陛下都看不顺眼的人,自然有人不会让李逸日子好过。
进了膳堂,赵渊和李逸如今再无顾忌,同桌吃饭了。
李逸还未动,赵渊就将他的那份搬到自个面前,掀了盖子,果见菜上一层浮土。李逸凑过去,阻了赵渊跟着要揭饭盒的手,笑问道:“你说,今儿里头是什么?”
赵渊想了想,“今儿十五,我猜排班该轮到严相公子了。他倒是心思不坏,只懦弱不敢违抗众人的意思,想必是饭里倒些酱醋,弄出点怪味便罢了。”
李逸等着其渊开盖揭晓答案,赵渊倒不急了,反问道:“我若是猜着了,你准备输我什么?”
李逸没料到其渊会使坏,嗔笑道:“身无长物,世子尊意何求?”
赵渊凑近他,“夜里再给我讲那赵子龙的故事如何?”
李逸大病未曾痊愈,时有夜里睡不安稳的时候,见赵渊守着他也不肯睡,前几日心血来潮,假托有片海外异陆,传了个三国争霸的故事到宫里。
三国故事太多,李逸先捡了最熟的蜀国这一线来讲,重点说的便是赵云。
那日正说到刘备败于曹操之手,赵云也离开了原来的主公公孙瓒,跑到邺城和刘备相见,两人重见后同床眠卧,自此赵云便跟了刘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渊一提,李逸此时方回过味来,其渊和赵云同姓啊,刘备败给了曹操,赵云脱走原先阵营,转头就跟了刘备。其渊该不会以为他是在暗示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