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伺,于这地狱的刑房里。
他看见的,是赵深。
赵渊死死盯着李逸,咬着牙才忍着没有动一步,这秘狱里,多少双眼睛看着,累累前朝余孽,一班牢头狱卒,随着他来的周义和仪卫司众人。
赵渊一步也动不得,他除了冲进来拖走那个正行拷问的狱卒,剩的只能眼睁睁瞧着李逸跌坐泥地,咳出血来。
实是心头迎刃,唯有忍字。
周义见他脸色发青,忙用眼神示意来宣旨的小黄门,快念。
皇帝在旨意中道,除已查明贪赃枉法的吏部尚书,户部侍郎几人,其他凡肯归顺新朝的,都不究其为罪人,即刻释出大狱。
念毕,整个牢里哭声响彻,人人哀嚎吾皇仁慈,逃出生天的喜悦怎么激动兴奋也不为过。
枷号一开,平安就扑去了李逸身边,将他扶立在旁。“公子!得救了!”说着,恨不得蹦起来。
一时又见李逸身上湿透,依着他的左臂冰凉,平安见四下无物,急得直想脱下自己的号衣给他捂上。
赵渊再忍不住,脱了外罩的氅衣,递给平安。
平安见了赵渊不是不惊异的,此时却顾不得那许多,因见赵渊里头的服色上明晃晃团着蟠龙,忙下意识看了看手上的衣裳。
“服丧,素底青氅,无碍。”
赵渊这话是看着李逸说的,实则他自进了这牢里,双眼所及便未有片刻离开过李逸。
李逸被那目光灼得十分不自在,明明不想受赵渊的衣服,却又有强烈直觉警告他不要出声。
“谢殿下赐衣。”
“太……李公子安好,乃是蒙陛下圣恩,陛下安抚诸位在先,本王不过举手之劳。”
大庭广众,赵渊习惯之下,差点唤了李逸旧时称呼。如此被众人环视,两人极有默契地不露声色,冠冕堂皇对答一番,俱是演得手好戏。
半个时辰后,平安扶着李逸出了大牢。
晴空碧远,李逸深吸口气,抬望眼处,霞飞起波漾。
窄巷里,停着辆青油帆布小车,车夫及护卫远远见着两人出来,忙上前道:“王爷命我等在此久候,还请两位即刻上车。”
平安张口结舌看了看李逸,李逸默不作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外头不起眼的牛车,里头却布置得细雅洁,车内静燃着凝神香,李逸被平安伺候着灌了盅热茶,神色一松,很快歪了过去。
再醒时,李逸头顶是青幔万字不到头的纱帐,晨光微透,屋里未散尽的凝神香时有若无。
从昏至晨,睡了一整夜,李逸累得仍是睁不开眼,只迷糊听得有人在说话,是赵深的声音。
哦,不,是赵渊。
“本王自是信得过你,前朝崇德太子时,太孙的脉案便一贯是你掌着,如今你虽回了民间,想必规矩还是记得的。不必提点你,往日太医院当差,首要的便是少言。”
“殿下放心,予不敢透露半个字。”
李逸有些糊涂了,这不是自小给他看病的林济安么。秦王篡位后他便辞去了太医院医丞的官职,回乡设的医馆也并不在京城,赵渊倒有法子把人给寻来。
不一会儿,隔窗外换了人说话道:“主上,都办妥了。”
赵渊的声音冷如刃锋,“如何处置的?”
“都按了罪名,本也没有一个是手脚干净的,都供了贪赃枉法,叫畏罪自裁了。”
“可是你看着他们办的?”
“属下亲手把那牢头送到了梁上的绳圈里。”来人语调上扬,显然是在邀功。
“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