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任询问弓手之事,听闻还有一位弓手在追捕,颇为恼火,命令任:“你回去告知任铭,无论他藏于何处,即使把角山燎了,也要将他搜出来!若不能抓到弓手,我拿他是问!”
不得让这位弓手离开任地,一自然是为姒昊报仇;二,此人在任地流窜多月,一旦回晋夷复命,对任地相当不利。
之前追捕不到弓手,在于他藏匿山林,又是神弓手,不乏食物。任地许多老林子人迹罕至,根本无从下手,而今他出现于一水一山阻隔的角山,那是一座孤地,必让他死在那里。
“是。”任领命,将头低下,大声应道。
任心中不安,怕任君责问起他父亲的失责,然而任君并未再说什么,只是让他退下。任舒口气,独自下堂。
离开大殿时,任从任嘉身边走过,发现这人的脸上竟有泪痕,他悲戚而愤怒。任有一种猜测,姒昊会不会是被藏在宫城里,陪伴任嘉长大?难以想象,姒昊生长于宫城,却去角山那样荒凉的地方当了贫困的牧人。
任走后,吉华也从堂上退下,他来到任嘉身旁,低声问他:“我明早便启程,你有什么话托我带去?”
任嘉不语,起身跟随吉华,两人走出大殿,走出老远,任嘉才跟吉华说:“无论如何,你告知昊,若是他日我为任君,必为他报仇。”
吉华看着任嘉泛红、噙泪的眼睛,觉得这句话,可挺微妙,他不敢接,只是说:“昊走时,毫无沮意,你我都知,他的性情最是刚毅,他必能撑过这一劫。”吉华真心觉得如此,他相信姒昊不会这样死去,他的人生才开始,“你别忘了,大巫的话,阿昊不畏弓箭,箭无法夺走他性命。”
听得这句话,任嘉心中多少有些宽慰,他亲眼目睹姒昊躲过致命一箭。帝子,才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他一定没事的。
大殿里,任君目送儿子和吉华结伴离去,他对吉秉说:“我何尝不想留他在身边。”
任君口中这个“他”,说的便是姒昊。帝妃是任君的姐姐,姐弟俩关系不错,所以对这位外甥,任君也颇疼爱。
吉秉喟然,幽幽道:“这天下之人何其多,唯有他自出生,便可预见日后的血雨腥风。君主庇护他十六载,足矣了。”
在他弱小无援时,他的母家庇护了他,教育了他,到他成年后,便就得靠自己。人们无不是如此,成年意味着一份独立,担待。
“日后之事,我不敢想见,唯望他平安。”任君只能如此寄托,日后之事,他也无能为力。
“君主,昊非寻常之人,我深信他必定会没事。他离去时虽然窘迫,若是到他回来之时,还不知晓是怎样的盛况。”吉秉对这位学生,相当了解,他甚至觉得只要他保有性命,这些经历最终将会成就他。
“你是说?”
“我是说,他出生后,怀里绑着一件玄圭被送往母家,没有父母,没有兄弟,相伴的唯有一件玄圭。君主,未来之事未可知,世间之事总相承。”吉秉有双深邃的眼睛,他看得很遥远,或许他像大巫一般,能看到未来也说不定。
任君想起那件玄圭,还存放在他这里,先是由他父亲保管,后来又由他来保管。玄圭是帝邦王权的象征,无论姒昊日后的路程多么暗淡,处境多么艰难,他终究有一个帝邦继承者的身份。这个身份,唯有他死后,才能消除,只要晋朋杀不死他,他这身份就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