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后,这姐妹二人之间就变得很古怪了。
“撒手,”罗翠微将她的爪子挥开,拢了拢身上的轻纱罩袍,“你俩都进来。”
其实罗翠微与自家弟弟妹妹的感情素来亲厚,原本事情也不大,经了这么些日子,她对罗翠贞的气也消得差不多,总算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谈谈了。
三人一道进了书房,罗翠微懒懒散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半眯着眼看向对面并排坐着的弟弟妹妹。
罗翠贞老老实实地讲了在泉山最后那日发生的事,她如何担心长姐会因出嫁而丢了家主令,又是怎样去求了徐砚来劝说长姐,一句句都说得清楚了。
“我那时当真就是担心你,怕你吃亏,”罗翠贞忙不迭地赔着笑脸,眼里又有泪浮起,“我怕你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说的话你不肯听,这才去找……”
她都不敢再提徐砚的名字了。
罗翠微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都还没来得及说话,罗风鸣倒是先一巴掌轻拍在妹妹的后脑勺上了。
“蠢不死你!自家的事竟去扯外人来搅和?再说了,当年姐姐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就能临危受命,独自撑住咱们家这样大个摊子;而徐砚只不过就在徐家那小池子里,这么多年了,一个继任者的位置都保得岌岌可危!就这样两相对比,你还能觉得姐姐的脑子不如他好使?”
罗风鸣是自罗淮受伤那年才正式开始接触家中商事。
换言之,他从商算是罗翠微一手带起来的,因此他对罗翠微的敬爱与信任,几乎可以说是快到盲目的地步了。
罗翠贞被训得讪讪的,小圆脸涨得通红,却难得没有还嘴。
“我信你的本心是好意,是在替我担忧,”罗翠微以指节叩了叩桌面,看着妹妹的眼睛,嗓音不疾不徐,却凝肃威严,全不似与小孩子说话的模样,“所以我也没打算真的计较‘你去找徐砚帮忙劝说我’这件事。”
罗翠贞眼儿一亮,猛点头。
“母亲一直望你读书考官走仕途,不愿你沾染家中商事,有许多事就没人告诉你,”罗翠微轻声笑笑,“当初我暂代家主令,那是当真的暂代;这家主令的继任者,原本该是在碧波小姑姑、罗风鸣与你之间来选。”
这件事,她很早以前就与罗淮达成过共识。
她自小跟在罗淮身旁天南海北地跑,罗淮对她又是诸事都纵着顺着,这就养出了她张狂、任性的强势一面。
毕竟商户之家,归根结底要讲个和气生财,她的强势太容易得罪人,根本不是最佳的掌事人选。
若非当初罗淮受伤事发突然,罗风鸣尚稚嫩、罗翠贞年幼,罗碧波又醉心雕版多年、无法在短时间内上手罗家商事,这家主令本来是与罗翠微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我原本就只是个承前启后的过渡者,也就不存在会失去什么。罗翠贞,是你多虑了。”
这件事罗翠贞从前是当真一无所知,此刻自然只能呆呆听着,半句话也接不上来。
罗风鸣虽知道这事,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总觉得经过这几年下来,姐姐的性子与往年相比已圆滑、克制许多,若要掌事主家,那也是能服众的。
于是他张口急道:“可是姐姐这些年……”
“那都是被形势逼出来的,我自己并不十分乐意,也没有旁人以为的那么游刃有余。没见我一直在等你长起来?”罗翠微笑着摆摆手,打断了他。
“面对外头的人,我素来没你那样的好脾性,有许多闲气我早就忍得不耐烦,如今倒是正好顺理成章让你去担着了。”
她又看向罗翠贞,“其实当初我真正生气的,不是你去找徐砚来劝我,而是你说,你担心若我选错了人、又丢了家主令,将来会一无所有。”
罗翠贞正揉着泪眼,又被罗风鸣拍了后脑勺,这回下手比先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