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开接话道,“那于有石的衣服可沾上了那些?”
“自然沾上了。”
于有石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转眼他又面向自己,顿生警觉。
苏云开说道,“柳氏死于窒息,如果是用硬物定然不行,只有软绵之物方可。但又非双掌紧捂,否则死者面颊也会留下痕迹。而明月姑娘在柳氏口鼻中发现了酒水,那酒便是口子酒。”
听审的人顿时哗然。
于有石神情不定,没有开腔。
“而最适合口子酒的菜,就是赌坊所配的那些。”
秦大人蓦地明白过来,“你是说,于有石那日同赌坊的人打斗,衣服上沾了酒水。离开后进了百宝珍,用衣服捂死了柳氏,才偷走了东西?”
“对。”
“大人,此人只是推论,并没有真凭实据。”于有石仍是不怒,但语调已经不似刚才平静,“他污蔑小人是凶手,可却根本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苏云开不答,只是负手看着外面,等着证据。
白水擅骑马,很快就赶了个来回。明月回程是用跑的,还要等非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肯出门的秦放,这一迟,三人就在衙门门口碰见了。秦放进门就嘀嘀咕咕抗议。直到看见满堂人,又见苏云开在,这才不说话。扫了一眼地上,没死尸,一瞬高悬的心才放下。
白水将赃物呈给秦大人,朗声,“大人,这些乃是于有石埋在自家桃花树下的东西,都能和百宝珍丢失的珍宝对上,的确是百宝珍所丢失的物件。”
秦大人翻看一遍,见苏云开上前,正要问他,却见他拿了两个瓷盒子出来,不过巴掌心大小,一个装了胭脂,一个装了唇脂,色泽鲜艳,是妇人所用之物。
“这两件东西都是柳氏平日用来装饰脸面的,是其夫吴筹所给。案发当日,由明月对比证明,柳氏死时也用了这些。”
秦大人立刻翻阅尸检唱报,的确有提,便让人召吴筹前来辨认。吴筹瞧看后,说确是他妻子所用,东西也是他曾交给白捕头的。他疑惑道,“你拿出这些来做什么?”
苏云开轻看一眼于有石,说道,“那晚更夫瞧见有人怀抱东西离去,我想你用来包裹东西的,就是那件沾了酒水的外衣。而你将东西埋入地底时,也没有取走衣服。所以这白玉碗从桃树下挖出来还很干净,只落了一点泥。”
秦大人问道,“那要是挖出来洗过,没洗干净,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挖出来曾清洗过,那碗里的酒味就不会这么重,甚至连上面的点点湿泥,都掺杂酒味。”
虽然解释得简单,但却易懂,秦大人也觉得有理,没有再问。
苏云开又道,“柳氏是窒息而死,从脸上的妆容来看,她生前有过剧烈挣扎。而凶手肯定没有发现,他用来包裹东西的衣服上,不但有酒,有油脂,还有胭脂唇红。”
秦大人不再关心那些宝贝,只是去翻看衣服。他每翻找一点,于有石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直到见秦大人不再翻动,心中才大骇。
那件灰白布衣衣角、背上,皆有些许红色口脂,置在鼻下一闻,当真有酒味。秦大人又喜又怒,“于有石,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跪在地上的膝头又疼又麻,于有石下意识想站起来跑,但腿上没力,愣是没站起来。他张了张嘴,再没有方才的镇定,他焦急地转着眼睛,想寻说辞堵住对方的嘴,可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柳氏家人已经往他冲去,白水喝声,衙役敲响杀威棒,他们这才退了回去,却骂声不绝。
于有石听在耳里,原本死寂的心又燃起不甘怒火,高声道,“衣服上沾的是口子酒没错,但柳氏已经死去,而那验尸的黎仵作据我所知他根本就不会饮酒,那怎么能肯定那就是口子酒?”
明月见秦放神魂游离,根本没听,扯了扯他袖子,低声,“喂,那人在侮辱你鉴酒的水平呢,说柳氏身上的不是口子酒。”
果然,秦放立即回神,几乎是跳了出去,围在脖子上的白色狐裘也随之抖动,比他更怒三分,“你竟然敢怀疑我的判断,就算我闭着眼,堵住半个鼻子我也问得出那就是口子酒。”
于有石冷笑,“你说是就是,你是什么人,秦大人,你是一介知县,竟然也会信这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到底你是知县,还是他们是知县?”
秦放气得咬牙,“不错嘛,看来是念过几天书的,有胆识,还知道怎么压人。”
“闲杂人等就不要说话了!”
“你才是闲杂。”秦放怒道,“我可是当今燕国公之子,日后承爵的小侯爷!”
白水瞥了他一眼,国公之子?如此吊儿郎当的小侯爷?
明月吃了一惊,秦放竟然是这么大的来头。
秦大人也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南乐县是个小地方,没想到竟冒出个侯爷来。等等,上回白水好像抓他去看尸体,还将他吓晕了过去,吐了半天?想罢,他又瘫坐回去,完了。
秦放见众人惊诧,不由得意,等看见自家姐夫一脸没救的模样,才惊觉他泄露身份了。他忙摆手道,“不、不,我说的都是假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拔腿就要跑,被白水一把抓住,苦得他直叫。
于有石刚才惊讶,现在见形势又乱,再次高呼“冤枉”。可那一声刚起,就见明月盯来,虽然身子娇小,但一双眼睛却颇有神采,坚定异常。
“柳氏死的时候,曾用力反抗过,导致三个手指甲断裂。而且指甲缝隙有些许皮血,那就是说,凶手的身上,肯定也留下了相应的抓痕。”
于有石愣了愣,下意识往腰间摸去。白水一瞧,当即松开秦放,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衣服,于有石立刻往后逃去。前者不放手,后者撕拉,那原本就薄的衣裳瞬间被撕裂。只见于有石的胸膛腰间,皆是已开始结痂的伤痕,清晰可见!
他猛然怔住,再看众人神情,自知再没有反抗的机会,顿时瘫坐在地,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