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入了神,突然一只手压在头顶,把她吓得浑身一颤。
但一想,自然是穆戎了。
“有什么好看的?”穆戎道,“有本王在,你还顾着这些?”
他把她抱到怀里,上下其手。
姜蕙一会儿就不行了,气喘吁吁的推着他:“皇上送你轿子,可不是叫你拿来……”见他还不停手,她娇嗔道,“一会儿动得厉害,轿夫都知道在干什么了。”
她怎么好意思下轿?
下面四个轿夫呢。
穆戎一想,收了心,抱着她不动了。
姜蕙松口气。
自打成亲也有一个多月了,可这人在这方面没怎么收敛,还跟以前一样急吼吼的,见到她,总是忍不住动手手脚,没个节制,其实这算好事,可有时候她也真觉得羞人。
就像刚才,差点被他得逞。
她摸摸脸颊,有点烫,身上也热得很,穆戎与她差不多,浑身燥热,只觉这轿子越发闷得慌。
他把姜蕙抱在里面坐好,伸手把帘子掀开,立时有微风吹进来。
现在舒服多了。
“可见这轿子有个不足。”他道,“应该做个雕花窗,便是不用帘子,从外面看进来,也看不清人。”
“这主意好啊,雕个芙蓉花的。”
“那么喜欢芙蓉?”他问,“怎么不在园子里种上大片芙蓉花呢?只弄了些花盆,太不像话了,本王叫你好好布置的,你又来糊弄?”
“不是,是因为不知住多久呢。”她叹口气,“我怕白费力气啊。”
听到这句话,穆戎沉默下来。
皇太后的意思,是想让他去衡阳,其实他自己去哪儿都行,可被人逼着去,他不太乐意,但是为此要父皇为难,与皇太后起冲突,他又觉得不太好。
长久以来,他便是在进与退中矛盾着。
有时候想要退一步,或许海阔天空,可有时候又明白,这是一个天真的,难以实现的想法。
他这样的人,兴许生来就只能往前进,哪怕最后粉身碎骨。
看他眉宇间渐渐有了愁,上辈子见到的沉郁好像又回到了他身上,姜蕙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抹掉它。
她看向窗外,忽地叫道:“殿下看,有风筝呢。”
他转过头,果然看到天上有个风筝,好像是个燕子,飞得高高的,自由自在,又瞧见她明朗的侧脸,他心情好一些,伸手捏捏她脸颊:“没出息,都是王妃了,还当自己是个小姑娘?”
“殿下自然不稀罕外面了,你天天都能出去,往常还游山玩水呢,可妾身就是出去吃顿饭都不行。”姜蕙撇撇嘴,满脸的委屈。
“什么大事儿,一会儿本王请你去酒楼吃晚膳。”
姜蕙高兴极了:“不许骗人。”
穆戎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淡淡道:“本王只骗猪。”
姜蕙恨得牙痒痒。
回到府里,穆戎道:“等傍晚自己好好收拾收拾。”说完就先走了。
姜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知道他刚才不是说假话,当真要请她出去吃饭呢,她心花怒放,连忙叫两个丫环去挑选裙衫,一边道:“不要太惹眼的。”
既然是去外头,自然不能招摇了。
两个丫环选衣服。
姜蕙自己把一个个匣子拿出来,各色首饰摊了一桌子。
等到傍晚才一样样定好。
穆戎自己也换了一套寻常的杭绸夹袍,淡淡的紫色,衣襟与阔边拿银线绣了芙蓉暗纹,这样的衣服于男人来说太过秀气,可他穿了却很合适,芝兰玉树般的俊雅。
姜蕙出来,露出惊喜的笑容:“殿下可真好看。”
“你也不错。”他微微挺直身子,欣赏的看她。
她穿了件鹅黄色遍地缠枝玉兰花的襦衣,下头一条暗银刺绣的浅蓝百褶裙,梳了单螺,只插一支白玉簪子,简单利落,收敛了身上的浓艳,清新芬芳,像个还未出嫁的小姑娘。
穆戎牵住她的手:“走罢。”
她歪头问:“请我去哪儿?”
“去了就知。”
二人这回没坐奢华的轿子,坐了寻常马车。
到得街口,马车停下来,姜蕙出来一看,原是京都最豪华的酒楼余香楼,足足有五层呢。
尽管已是十分收敛,但穆戎浑身贵气,姜蕙也是今非昔比,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伙计忙忙的迎上去,何远道:“要三楼雅间。”
伙计领了他们上去。
只见四处都很热闹,今儿客人多,一层一层好些人都在喝酒吃饭。
还有请了人来唱小曲儿的,咿咿呀呀,婉转动听,传的很远。
姜蕙坐下来的时候,满心高兴。
其实吃顿饭没什么,在家里也一样吃,别说王府的厨子烧得还好呢,也就是贪图个新鲜劲儿。
她兴奋了会儿,才看向穆戎。
他不像自己,男儿家自由得多,尤其是他,也不知去过多少地方了,所以今日愿意陪她来,姜蕙是真的很意外,她笑着道:“今儿两个丫环都说殿下对妾身好呢。”
“早说你祖坟冒青烟了。”穆戎挑了挑眉,“以后好好报答本王。”
瞧瞧,一夸尾巴又翘起来。
姜蕙抿嘴轻笑。
饭菜端上来,穆戎不紧不慢倒了盅酒,慢慢饮着,姜蕙想起那日在宋州,他也说要自己报答,她便偷偷去了酒楼,当日还为他想明白了高兴,一时喝醉了酒。
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两年了。
她嫁给他,出乎意料的顺利。
二人吃得会儿,她忍不住问道:“殿下,假使殿下娶了另外一个姑娘,今日还肯不肯带她来酒楼呢?”
上辈子,沈寄柔竟然自尽,倒不知他到底是否对她好过?
穆戎奇怪:“怎问这个,本王不是娶了你吗?”
“我只是好奇。”姜蕙幽幽道,“不知是因我,还是因我是你的妻子。”
穆戎不明白她的意思:“好好的,又在胡说什么?”
他是不会知道的了,姜蕙展颜一笑:“也没什么,是我胡说。难得这么高兴,妾身陪殿下喝酒。”她给自己倒了一盅。
穆戎叮嘱:“少喝点。”
上次喝的酩酊大醉,还要他灌醒酒汤呢!
姜蕙噗嗤笑起来:“知道了,就喝一点儿。”
二人说说笑笑,用了一阵子的饭才下去。
此时,天已黑了,但今日端午,并不宵禁,晚上舞狮子的,耍杂技的就在街上表演,围着好些人在看,时不时听到喝彩声,姜蕙将将从酒楼出来,拉着穆戎也去看,对面走过来一人,借着月光,火光,往姜蕙脸上一瞧,呼吸瞬间好似都停住了。
她一颦一笑,难以用言辞形容,便是用笔,只怕也难以画出来的。
那是一种少见的神韵,勾魂夺魄,想他杨拓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可这样的,此生都不曾遇到。
难怪衡阳王放着那些家世高贵的闺秀不娶,要娶了她。
杨拓回过神,往右退了退,隐在人群中,但眼睛却不曾离了那二人。
只见穆戎先是不肯,可在她娇声软语中,又带着她去看。
两人珠联璧合,时不时的对看一眼,好像这世间最甜蜜的夫妻。
杨拓脸色越来越冷,要不是越国人,他兴许现在也跟穆戎一样,天生尊贵,衣食无忧,不止有这样的身份,还有这样倾国倾城的娇妻,可是他现在,只能装作寻常的庶民,整日里担惊受怕不说,见到官员,为不惹事,还要低声下气。
他什么都没有,他原本的都被越国人夺走了,他现在有得只是满腔的复国心,与对越国人的仇恨!
他转身走了。
那二人看得会儿,穆戎也不再纵着她:“回去了,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看,下回请了来王府。”
姜蕙今日也很满足了,乖巧的点头:“好。”
何远去吩咐车夫过来。
二人沿着街道往空阔一些的地方走。
谁料到,才走几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人群忽然散开,姜蕙只觉掉了什么东西下来,一摸头,在发髻上找到一文铜钱,她瞪大了眼睛,拿给穆戎道:“怎么有钱呢?天上掉钱了?你看。”
穆戎还没答,人群疯了一样冲过来,有几人横穿过他与姜蕙,力道十分之大,瞬间把他们隔了开来。
等到他推开他们,再往前看,姜蕙不见了。
只见周围满是人,多数都在地上拣着铜钱。
他一个个看过去,没有姜蕙。
他大声喊她的名字,也没有人回答。
好像她突然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他低头看看掌心,可手掌还留着她的余温呢,只可惜自己不曾握得紧,被人一撞,就分了开来。
他立在那里,前所未有的恐慌海浪般袭上了心头。
直觉告诉他,她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