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一阵呼啸……
机械碰撞,什么东西甩出去的破碎声,连带着应与将隐忍的闷哼声,交杂在一起,像扑面而来的潮水,将他疯狂淹没。
车身被甩停之后,赛场内的报警器又响了起来。
贺情睁着半只眼喘气,觉得头晕,满脑子都是应与将怎么样,极力想翻身却动不了,倒没觉得身上哪里疼,忽然觉得眼边热热的,艰难地侧过脸去看……
身上抱着他的男人,眼睛紧闭着。
他的额间撞上了仪表盘上的硬物,那热热的就是血,刺目的一片血红,慢慢在往下滴,滴了贺情半边脸。
贺情一下就哭出来了。
眼泪跟应与将的血混在一起往他脖颈里灌,又热又黏。
他努力地抬起头,大叫着,喉咙被剧烈撞击刺激得沙哑,嘴里的话语已经混乱不清。
“救他,人呢,求求你们……”
应小二已经又翻过栏杆跑到赛道内来了,扒着车窗拼了命地敲,往内一看,看到了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车屁股已经被撞得凹陷进入的车里,他哥满脑袋的血,一动不动地压在贺情半个身子上,牢牢地护着。
而贺情浑身颤抖着,在那么一个狭小的空间,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地,嗓子全哑了,嘶吼着喊,救救他……
紧接着,追尾的车又撞上一辆,但所幸前边儿已经连着撞了三辆车,力度减小了,只撞的应与将那辆小轿跑往前耸了一两米,车头抵上贺情这辆车,整个车身又猛地一抖。
贺情快崩溃了。
他满眼挂着血红,眼尾的那颗痣都被血浸过,被撞得一哼声,抓着应与将在身侧稳固着的手臂……
他嘴上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应与将……”
等他听到了应小二不断地喊声,周围人群忽然的喧闹嘈杂,救护车警报的高亢,才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沉沉睡去。
就好像一次飞行结束。
他落到了应与将的怀里。
……
北京,协和医院。
阳光顺着病房里的窗棂洒进来,微风渐起,悄悄掀开床边病历的一角。
贺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一醒来身边儿没挂点滴,没有什么特级监护,就是一个普通的病房,洁白的帘子拉着,旁边儿好像住的是个女孩,正在听家里人给她报菜单。
他慢慢睁眼,感受着阳光洒进来的暖意,胸口抽得痛。
猛地想起来为什么在医院,贺情神志彻底清醒了,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病号服。
他正想要坐起来,就见到身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挽着个黑发髻,穿着祖母绿的短衫,腕上一截儿紫罗兰翡翠,面上挂笑,眼弯成一条月牙。
中年女人见他要起来,连忙伸手过来给他垫枕头,轻声说:“这刚醒,再躺会儿,慢慢起来……”
贺情许久没说话了,受了刺激一张嘴嗓子还哑着,半垂着眼看她:“阿姨,您……”
她一摆手,去给贺情端水:“甭客气,喊我一声姨就成!”
她打量贺情好久了,这孩子盘儿亮啊,还救了咱家小二的命,这不得伺候着么?
盯着贺情把温水喝完了,她又笑道:“我是老大和小二的二姨,就是应与将和应与臣。”
贺情差点儿被一喉咙水噎住,毕竟第一次见应与将家里边儿的人,还是在这种场合这种事情发生之后,他简直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他还是乖乖的,一点头,喊了声:“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