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雪柔希望他能说下去。

“这里很危险。”

“吓？会有海怪？”雪柔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毛。

她看到夜色中苏瑾墨脸上的表情模糊，讽刺地味道却依然很浓。他不会期待一个从小在温室长大的千金小姐懂一艘孤船在海中漂泊有多危险。更何况，现在夜幕像是完全被一只黑手掌控了，他们驶入了最危险的海域，暴风、狂狼，随时有可能袭来。

以他们如此脆弱地一艘小船，几乎不需要任何挣扎就可以被大海撕成碎片。

他从船尾上下来，开始搬动那些尸体。一具具扔到了海里，雪柔听着那种沉闷的咕咚声，像是什么怪物一口吞掉食物一般，她打个颤。

“够狠。”苏瑾墨说。

“什么？”雪柔以为自己没听清。

苏瑾墨扔掉最后一具尸体，坐回了船里。

“你以为他们是我杀的？”他问。

雪柔点点头：“不是你杀的，难道是自杀的？等等！”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他们是……”

苏瑾墨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用深潭般的眼神注视着她。

他们都是奥斯汀杀死的！

在他们上船的时候，奥斯汀就已经给他们下了药，等到游艇的油耗尽的时候，他们就会毒发身亡。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派人接他们回去，这些护送他们离开的保镖，加上雪柔，全都是苏瑾墨的陪葬品。

雪柔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心直窜上了心尖。

奥斯汀，看起来和蔼亲切磊落得奥斯汀，那个有着蓝宝石般纯净眼神，总是冒冒失失问一些不合时宜傻问题的奥斯汀，那个总喜欢在傍晚挽着她和她一起在小径上散步的礼貌男士。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她有些落寞的表情被苏瑾墨看在眼里，他嘴角挖苦地一斜：“你以为他不是那种人？”

雪柔低声道：“只是没想到他也是这种人。”

“也是？”

“和你差不过。”

“和我差不多？”

“对！”

苏瑾墨脸上又是嘲讽的表情：“这种类比是侮辱。”未等雪柔反驳，他就接着道，“我比他至少要狠上百倍。”那种从骨髓里散发出的寒，让雪柔浑身打个一个冷颤。

是的，也许是的……奥斯汀只是对别人狠，苏瑾墨却连自己也不当人对待。

突然，他竖起了手指，放在了耳边，侧着脸：“嘘……你听，什么声音？”

雪柔也随着他偏头，隔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听见了，有什么悲戚地呼号声，由远及近，正如雾气地慢慢传过来。

“这是……？”她疑惑着。

突然间，苏瑾墨稳住了她的手，这种突如其来的温度和靠近，让雪柔险些又跳了起来。

“记得我夜里跟你说过的话么？”此刻的他，显得莫名的柔情与优雅，“我之所以会愿意上这条贼船，是因为我觉得，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未尝不算是善终。”

风暴来得那么的突然，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海水就沸腾起来。

雪柔起先还觉得只是全身的衣物湿得像帮凶似的只剩降温的作用，而后就觉得她的脸手脚都不属于自己了。

好多时候她只知道铺天盖地的浪把她像一片单薄的叶子似的翻来打去，从肌肤到骨骼，从肺叶到肾脏，全部的全部的她，都成了海水的一部分。

海把她尚且还活着的每一个细胞蹂躏，似乎仅仅用这种方式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她想要挣脱，想要逃离，但是无处可逃。

怎么摇头都是水和浪，偶尔从其中的缝隙透气，割人的风又夹杂着水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连呼喊也是办不到的。

她的手拼命地挣着，但是已经麻木到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就在风暴来临前夕，苏瑾墨把她绑在了船上，连同他自己一起。

真的要一起死吗？

她心里满是惊疑。当船翻滚起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竟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可是后来，除了水，她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没多久，游艇彻底翻了，在海里像破布似的漂来荡去。

天已经亮了，最初是灰蒙蒙的，像在水帘洞下似的什么都看不清，最后慢慢越来越亮。可是雪柔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在她彻底被海水淹没之前，她已经到了心力衰竭的地步，晕死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一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直到黑暗之中射来一米惊刺灵魂的亮光。她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手下意识地挡住了脸，她最终从须臾的阴影之中努力睁开了眼，看到指缝中的耀眼阳光，再然后，感觉到了手腕上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