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您可以进去了。”医生从病房里走出，对她轻声道，“您母亲已经醒了，只是请不要让她过于激动，她还很虚弱。”

雪柔感激地谢了医生，调整了一下情绪走进去。

“妈妈，你好些了吗？”她用上了此生最柔和的声音，关切地问着病床上脸白如纸的贺母。

看到了久违的女儿，贺母虚弱而微微地颦起眉：“雪柔，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她伸出打着点滴的手，抚摸着雪柔的脸庞。

母亲的问候让雪柔的眼里顿时充盈着泪水，她勉强地笑着：“妈妈，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呢？女儿还在呢。”

泪水从贺母风韵犹存地脸颊上滑落：“雪柔，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用，让你嫁到苏家去。妈妈一点也保护不了你……”

“快别这样说，妈妈是很爱我的，”雪柔握住了贺母的手，“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关心我的人，如果你有什么意外，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俯下身子，抱住了母亲。

妈妈好瘦，轻轻的一把，从上次婚礼后，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似地，变得那么稀薄，那么脆弱。

雪柔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九岁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母亲。

那时候她和爸爸两个人相依为命，生活在c市一个破破烂烂的贫民窟里。父女俩每天靠捡废品为生，她没有学可以上，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穿。爸爸成天瘸着腿，牵着幼小的雪柔，穿梭在大街小巷。

回忆起那段日子，她却并不觉得辛酸和痛苦，反而觉得洋溢着快乐和温馨。爸爸很爱她，有一次，她咬着手指头，怔怔地盯着一个收售来的玩具娃娃，很想要，但不敢开口。因为那是爸爸要卖掉换钱的。

可是当她晚上躺上床的时候，意外地在被窝里发现了那个娃娃。她兴奋得一整晚都睡不着。贫寒之中，哪怕是一点收获，也会让人满足和快乐。

只是这种无虑无忧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一个寂静的日暮黄昏，父女俩正在家里准备着晚餐时，家里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他们把爸爸绑起来，不知道要他交出什么。雪柔嚎啕大哭，正要被那些人扔出去的时候，一个面容姣好，气质尊贵的女人冲了进来。

“雪柔，我的女儿，”她抱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我是妈妈啊，我是你的妈妈。”

小雪柔惊呆了，警戒地瞅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也是有妈妈的，更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这样一个漂亮的贵妇人。

“阿蓉，你……”她记得当时父亲哽咽了，泪光在眼中闪动着，“你快带她走，带她走，记住，无论如何，要用你的全部力量来保护我们的女儿。”

雪柔被拖出去的时候，听到了屋子里殴打的声音。

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见过父亲。他是死是活，还是在世界的那个地方挣扎，她再也无法知道。

从那一天起，她成了c市富豪贺阀的“大女儿”，贺家的千金大小姐。她可以去上学了，也可以穿漂亮的新裙子，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大玩具熊，还有一个无论如何也会拼命守护疼爱自己的母亲。

但光鲜背后的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雪柔拭了拭眼泪，轻声地问母亲：“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着，雪柔会帮你承担的。”

贺母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揪心地看着她：“你在苏家的日子……”

雪柔忙说：“我在苏家很好，苏少对我也很好，今天听说你的事，他还派保镖和司机专程送我过来呢。”

听到雪柔的话，贺母的眼泪再一次流下来：“雪柔啊，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知道你不想嫁给那个苏扶辰，但是妈妈没用，妈妈真的努力了……可是……我知道苏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苏少，在外面声名狼藉，他的女人比你的衣服还多，怎么可能对你好呢……”

“妈妈，求你别说了。”雪柔伤心地喊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嫁给苏扶辰，是我的命。但一切都没那么糟糕，你千万不要自责，我真的……真的过得很好。”

“不是，不是的，”贺母摇着头，“雪柔，你不知道，妈妈犯错了，妈妈犯了大错，你继父不会饶过我的，我不能拖累你，除非我死了，我死了，就跟你再没任何关联了。”

“你死了还是我妈妈啊！”雪柔哭喊着，“妈妈不管犯什么错，都是为了我好，我说过，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替你分担的。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好不好？”

无论她怎么恳求，妈妈只是一味的流泪和摇头。突然间，她全身抖动了一下，似乎要挣扎着坐起来。

雪柔连忙去扶她，才发现贺母满脸惊疑地看着门口。她回头，竟然看了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苏瑾墨。

“你来干什么？”她敌意而愠怒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贺母用抖颤地手指着苏瑾墨：“你……你是……你就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往后仰倒着晕了过去。

“妈妈！”雪柔吓得大声呼救，“医生！我妈妈怎么了，快来啊医生！”

医生说，贺母只是情绪过于激动而晕过去。

“我提醒过你不要刺激她。”他放下了听诊器，“病人现在需要休息，你们家属明天再来看望她吧。”

“我可以在这里等她醒来吗？”雪柔恳求医生，她一定要知道母亲为什么自杀。如果现在回去，明天苏扶辰还会不会放她出来，就是个问题了。

医生摇摇头：“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母亲失血过多，必须休息。你的探望会加重她的虚弱，不利于她恢复。放心，我们有特护人员，可以保证她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