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山水怔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其实他不这么认为,他只认为,池渊敢放狠话说要杀了天成,还说他是发育不良的矮子,单凭这两点,就应该想办法弄死他,但是,天成这么说,他便不愿再反驳了。
只有一个人,能够活到最后,那就是说,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是敌人,杀一个或几个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但天成那时,还在跟青蓝说对不起,善良如此,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一时间池渊的话闪过程山水的脑海,是教主,是穿心鬼面,可是他那样杀人如麻的恐怖恶魔,真的会照顾一个小孩子吗?
“天成,穿心鬼面对你怎样?”程山水追问道,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若是穿心鬼面有意看顾他,他身上,又怎会有那么多伤,还有那致命的百日锥心散。
天成将头埋得更低,声音放得很轻,程山水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他说:“教主很讨厌我。他经常去暗夜岛巡视,每次去,都……都打我。”
暗夜岛的日子里,穿心鬼面只要出现在那里,天成就必定要挨打,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误,而是穿心鬼面看他碍眼,只要看到他,便会狠狠打他。岛上规矩严苛,本就经常受罚挨打,身上的伤口从来没断过,而他从不管他伤势如何,只是拖起来便打,有几次,因为他伤得太重,再受重刑便有性命之忧,穿心鬼面便用毒对付他,让他在各种剧毒中经历惨烈的痛楚,最终快要毒发身亡之时,才给他解药。从那时起,对这张鬼面的恐惧,便被鲜血一笔一笔的,书写在了灵魂深处。
一年前,天成走出暗夜岛,成为穿心鬼面的近侍,随时跟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那时的天成,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因为教主并没有因为他走出了暗夜岛而善待他,而是变本加厉的折磨他。天成不解,为何他如此讨厌他,还非要他留在他身边?那段日子好痛苦,若不是曾经答应过青蓝,要努力活下去,他可能就在某一次被教主毒打至昏迷不醒之时,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为何,要活下去哪?
指甲狠狠扣进手心,几乎要刺进鲜血。
“天成,没事了。”程山水看出他的挣扎,心中一痛,伸手抬起他的下颌,让他无法拒绝的抬头看他。那双素来淡漠沉静的墨绿色眸子里,难得的有了一丝感情,却不是什么欢乐的感情,是痛苦,是脆弱,是恐惧,天成今年才十八岁,那双眼睛本不该如此!
可是世事不公,谁又能怜惜谁哪?
程山水再凑近他,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天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从未有人能跟他有这样亲密的动作。他并没有躲开,而是下意识的,把头贴近他的胸口。
“天成,我像你这个年纪时,被自己的门派扫地出门,丢到魔教血堂的包围圈里送死,但是我没有死,因为血堂百余人,包括堂主姬红烈,都死在我手里。穿心鬼面盛怒,鬼语魔音追着我跑了十几里路,若不是潘阁主救了我,我早就被一剑穿心了。”
分明是不堪的经历,他却说的云淡风轻,天成不自主的听进去,目光中的恐惧渐渐淡了。
“你只杀过一个人,就纠结至此,照你这样,我杀过一百多个人,是不是应该天天面壁思过?天成,你心地善良,你应该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若是你杀了青蓝,那你一定是被逼无奈,不应该受责备的。穿心鬼面对你不好,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程山水把他搂得更紧,以手摩挲着他柔软的青丝,想要抚平他心中的痛楚。
天成一愣,缓缓点了点头。他从心底相信程山水的话,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会对他好。他抬头望着那张挂着淡淡笑容的脸,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最终问出来:“山水,为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