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又感觉他是在有意疏远我,本来淡淡的语气听起来更加没有了温度,礼貌用语也用的越来越多,和我说话的时候用词越来越简洁,能不说的就不说。而我也有意识的回避,能不和他说话,就别说话。我闲暇的时候还是会翻一翻枕边的《堂吉诃德》,可是大多的时候也就是眼睛放在纸上,上面的字从来也没有进入到我的脑袋里。
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还是趁早拾的好,切莫玩火烧身。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虽然不是很清楚,可是还是有那么一点感觉到了。很明显,江枫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卧槽,这么有默契。
尽管如此,偶尔眼神相对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激荡,触碰之后又很快弹开,眼睛看向了别处却又还在回味刚才那种感觉,欲罢不能。路上遇见了,假装很自然地打招呼,可越是想自然心里就越觉得别扭。偶然一起吃饭,也是尽量不要有任何的接触。我心想还好没有在同一个班,好多时间都是错开的,不然我肯定会疯掉的。
可是,见不到的时候,又很想见上那么一面。晚上睡觉,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往对面看,想知道他在干什么,看什么书,看书到底看进去没有。有尤其是当我看向对面,他正爬上床的时候,屁股对着我,这个时候右手就会滚烫起来,引起一种莫名的冲动。
我一拳头打向墙壁,骂了自己一句,卧槽,真他妈混蛋。
不知道是骂我自己还是在骂对面的江枫。
很快,学校放寒假,大家各自回家。我放假比他们晚,江枫又是他们中间最后一个走的。那天晚上宿舍里就我们两个,我把手里的那本《堂吉诃德》翻来翻去,宿舍里哗啦啦的全是我翻书的声音,心里一阵烦躁。越烦躁就翻得越快,翻过来覆过去的来往反复,可越是这样,心里就越烦躁。江枫依旧是那个姿势躺着,手里的书看了一两页之后就不再看了,对着天花板发呆,根本不把我当回事。
“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我把书一合,问他。
“你知道堂吉诃德为什么是一个悲剧吗?”他的头往我这边偏了一偏,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他的这一生都在做梦,做一个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梦,不仅不切实际,而且不切实际到离谱,不切实际到了一种近乎白痴的地步。他不知道吗?他知道。他知道自己的滑稽可笑,同时也知道自己的痛苦,有多滑稽,就有多痛苦。”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他自顾自又说起来:“可是,到最后呢,垂死之时,他还是让自己醒了过来。有多少人能够有这样的勇气和智慧在大梦一场的弥留之际从梦中抽离,接受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卧槽,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呢。
“你丫的想些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听你在翻这本书,忽然想起来了。你知道吗,在中国近代,能配得堂吉诃德的,只有王国维一个。”
“王国维是谁?”我有意结束这个话题。
果然,江枫白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宿舍里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晚我做梦了。梦见我一个人在疯长蛮荒的竹林,□□着身子行走,我在灰色的空气里试图找到一束阳光。阳光没有找到,我就掉进了浩瀚的海里,浮在海面上,被浪潮抬起,又随着浪潮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手触不到天,眼看不到地,甚至,我好像都没有看到地平线。最后一个场景是我站在悬崖边上,底下好像就是那片海,我不知道是我终于从海里上来了,还是我准备跳到海里去。梦里的我往悬崖下看了一眼,然后我就被惊醒了。
从我会记事开始,就很少做梦。即便是做梦了,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会忘掉。可是,那晚上的梦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醒来之后我回味了好久那个梦,把手放在心脏上可以感觉到心跳得特别快,没多久,天就亮了。
江枫是上午的火车,我的考试是在下午。我躺在床上看着他拾东西,走的时候他说:“如果梦最终都是要醒的,那还是不要做梦的好。”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我的情绪随着那个轻轻地关门声降落到了最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