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行声将毛巾攥得死紧,后槽牙快被他咬出血来了。
冷风吹开了松动的窗户,灌入胸腔,有些疼。
是啊,他也姓沈,这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他真的是……
原行声深深皱起眉心,在一阵寂静的沉默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去垃圾桶翻昨天垫方便面的报纸,油污沾满了双手,他没去管,颤抖的翻开那张报纸。
“骏龙集团少爷的葬礼于今日八点在城郊殡仪馆举行,届时请各位媒体不要打扰,采访会在葬礼结束后统一安排。”
原行声立刻去查手机,骏龙集团夫人的采访视频一个小时前更新了。
视频中的女人面容憔悴,声音哽咽,言辞恳切的对媒体说,“请以后不要再对阿棠的事做任何报道了,我们全家都不想再提了,让阿棠好好去吧。”
有个记者冲出来说,“梁夫人,有知情人士爆料,近日沈宅频繁有一名八岁儿童出入,请问跟沈先生有什么关系?是否像传言说的那样,这是梁夫人真正的……”
儿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人就被保安架起来拖走了。
而后视频又是一阵吵吵嚷嚷的互相推搡,最后梁夫人擦干了眼泪,毫无刚才的半点悲伤,带着礼节性的笑容,冷冷道,“谢谢大家关心,再次声明,我们沈家很好,阿龙现在还在跟病魔顽强的作斗争,希望各位媒体不要再乱造谣了,阿棠走了以后,我会好好带着沈家好好走下去。”
原行声关掉了视频,那天晚上的事情缭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愤怒扭曲的脸,对方事不关己的冷漠笑容,他冲动的拿起了刀,有人冲了过来,他带着血的胳膊和腿……每一秒都历历在目。
沈棠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大概被刚才的视频吵醒了。
原行声满眼凛然的看着他,目光深邃却冷漠。
他在考虑一件事。
沈棠不是梁夫人的儿子,别人不知道这事儿,他清楚得很。
电视里说,沈棠是因为出游落水而死,是别人故意,还是他不小心,这不得而知,但是从梁夫人对记者说的话来看,她不想让他回来,这是肯定的。
现在沈家全在那女人的手里掌控着,他爸植物人多年自身都难保,如果如实去警局报案,沈棠这位被销户的落难少爷,带着一空二白的脑袋,失了忆回去,能被梁夫人承认才有鬼。
到那时他或许再次被赶到大街上,在苍茫雪中捧着馒头被人欺负,或许就这么死了,或许苟延残喘的活着,他什么都不记得。他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沈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原行声想,如果这人清清白白就是一走丢的小孩儿,他肯定二话不说给丢警察局去,到时候找不找得到爸妈都不关他什么事儿了。
但现在,沈棠跟沈家有关系,原行声虽然对他家介怀很深,但毕竟六年前的事,不是沈骏龙的错,沈棠身上流着的是沈骏龙的血,而不是梁馥郁的血,所以他的恨,其实毫无道理。相反,原行声冷静下来思考,他可以照顾沈棠,养沈棠,等到他长大后,或许那时候他什么都记起来了,他可以利用他,也可以联合他,报复梁馥郁,为他爸妈出头。
沈棠很害怕,他不知道为什么原叔叔看他的目光变得警惕又冷漠,还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情绪,他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的注视他,窒息的空气令心跳变得很快。
原行声换了块新毛巾出来给他擦身体,擦到他胸前的胎记时,用了点力。
沈棠很疼,别过头咬着枕巾。
“弄疼了?”原行声回过神来,擦了擦对方额头上的细汗,“行了起来吧。”
沈棠沉默着,很长很长的时间沉默着。
原行声也站在一旁岿然不语。
“要去警局了吗?”沈棠嘶哑着嗓子问。
原行声愣了愣,没想到沈棠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未知的恐惧,看到了徒劳的挣扎,看到了浓浓的渴望。
沈棠伸出手想攥住他的衣袖,又不知因为什么垂了下去,只是仰头看着他,十分认真的看着他。
沈棠虽然在沈家的日子举步维艰,但他毕竟还小,眼睛里透着的无非是孩子般天真的神情,甭管他脸上东一块淤青西一块破皮,眼神却是十分澄亮,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