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之当面请高珩入府,明摆着是要和自己的外甥对立,但太子即便再胆子再大,也不敢冒然带着城防营冲进莅安侯府。
毕竟这道门槛虽近在咫尺,但一旦他领兵跨过,事情的性质就将大不相同。
况且他至今不曾相信,顾寒清肯为了高珩而舍弃自己祖辈所辛劳积淀下的浩大家业,这其中定然存在着什么不为他所知的隐情。
可从顾寒清那双深沉似水的眸子里,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原先一心想以顾家相要挟,逼迫顾寒清对付高珩。但此刻,自己已然没有足够的耐心放长线钓大鱼,继续在顾寒清身上浪时间。
他想要做的,是舍掉顾寒清这枚不听话的棋子,让高珩成为救棋之人。
救一盘岌岌可危的死棋。
“舅舅,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太子抬手整了整衣冠,字句着重地威胁道,“你既然已经退出朝堂,那些不该管的事,你就不要管,得不小心惹祸上身,不能好好安度晚年。”
但赵信之丝毫没有被太子的要挟所震慑,而是微侧过身子,回了一句答非所问之言。
“既然太子殿下既不肯去尊降贵入府落座,又不愿撤兵离去,那只能恕老夫失陪了。”
话音刚落,他便缓缓地抬手示意,请高珩等人入府。
高珩对赵信之的态度并不明确,心中隐隐夹杂着一种不能言明的古怪之感,但迫于形势紧急也来不及多加思考,只想先行避开太子步步紧逼的风头,于是和顾寒清交换了一个眼色,率先迈开了步子。
而程金枝早就不想呆在此处担惊受怕,如今见有地方可以暂避,心中更是求之不得,急忙快步跟了上去,唯恐身后会伸来几把尖刀,飞来几支利箭,把自己剁成蒜泥,削成土豆。
但她到底还是担心太子不肯善罢甘休,走了几步还不忘转头想去看太子此刻脸上是何种狰狞可怖的表情。
也正是这样一个动作,却让她无意间瞥见赵信之隐在长袖内的右手露出了半截手腕,似乎在朝做着太子做什么手势。
她定神一看,这个五指连动的手势,分明是让太子不要轻举妄动,尽快撤退的意思。
而站在他斜对角的太子显然也看到了赵信之刻意而为的动作,眸光一闪,脸上虽然摆着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可眼中似乎已经心领神会。
“这赵侯爷刚才还在和太子作对,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总不见得是在说再见吧?”
程金枝抿紧双唇,联想到赵信之和太子的关系,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之意。望着眼前的侯府大门,忽觉自己有一种羊入虎口之感,原本毫不犹豫的脚步突然一僵,来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道。
“等等。”
她这么一喊,包括赵信之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停了下来,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了?”
“殿下,我…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打扰赵侯爷了吧。毕竟...我们现在带着太子口中的嫌犯,身份敏感,若是连累侯爷可就不好了。”
程金枝断断续续地说着,见赵信之那双幽深的双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心中一紧,脑中所有的思绪顿时盘根错节,顿时鲠住了话头。
“王妃不用介怀。”赵信之唇边勾起一丝和善的笑意,“赵某只是请几位到府中小坐,饮杯清茶平平心境,不涉私事,不谈其他,又怎么会连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