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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鬼卒千催万请过后,赵杀总算压下心中畏惧,垂着头袖着手跨过门槛,抬头一看,又是一惊,那大堂正中摆着一面华光流转的铜镜,架高一丈,镜大十围,竟是布置得与孽镜台如出一辙。
鬼卒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纸笔,阴气森森地笑了起来:“不过区区一面影镜,赵判官无须惧怕,快快站到此处来。”
赵判官一听此话,越发脸色惨淡,他在孽镜台下当了二十年鬼差,自然知道那面宝镜如霜如雪,能照出人心鬼蜮。
他过去坦坦荡荡,即便在孽镜下来去,镜中也只有明晃晃一片亮色;而此时此刻,非要鬼卒沉下脸来、几番推搡,赵杀才敢壮着胆子站到这面影镜前。
不过片刻,镜面上就映出了赵判官为情消瘦的身影,怀中却抱着满满一捧桃花。
鬼卒在一旁看得真切,拿纸笔飞快记录起来:“赵杀,酆都鬼判,身高七尺五寸,超重二十余斤……罪状,采花……”
他记了半天,一看赵杀还站在原地,忙道:“天庭要的是斩断尘缘的能吏,不了要多验几项,赵判官自去内殿面试吧。”
赵杀已经不剩半点争胜之心,只想打道回府,念及背后那位考官大人,这才勉强忍了下来,向鬼卒恭恭敬敬地打探了方向,绕过长廊水榭,来到内殿,连拜三拜,推开殿门。
那门中坐着第一殿秦广王,身高数丈,冕旒下一张青面,满口獠牙,正是赵判官的顶头上司。
赵杀想起二十年间,这位鬼王就住在孽镜阁中,隔三差五看一眼孽镜台有无惫懒之人,难冷汗潺潺。
秦广王狠狠瞪了他一眼:“赵杀,其余九殿也有鬼差托生人间,偏你回得这般慢!如今只剩你不曾面考了,速速进来!”
赵杀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属下知罪。”
“不必聒噪,起来说话。”秦广王说着,在广袖中一摸,掏出袖珍绢榜,掷在赵杀面前,“依你所见,这榜上诸鬼,有哪一位品行可鄙,不应担此重任?”
说罢,还冲赵杀长叹了一声,宽抚起来:“你随我二十年,本王深知你为人品性,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余小鬼抢了你的肥缺。”
赵杀自然知道,从他入殿开始,便已经在面考了,自己一言一行,都难逃阎罗法眼。
他把绢榜慢慢展开,挨个打量上头名讳,脑海中心思电转。
攻谏同僚,自是气量狭小;推选自己,亦是有损上司的颜面……
秦广王等了片刻,怫然怒道:“如此拖泥带水,成何体统?”
赵杀将拳头攥得极紧,鬓角被冷汗沾湿,迟疑了好一阵,才把心一横,一字一句道:“榜上数十名同僚,都十分出色。硬要选上一名,唯有李靖明李判官不堪大用。”
秦广王将扫把眉一挑,还未开口,赵杀已认真续道:“这回托生人间,属下在将军府暂住,对李判官不满已久,每、每回夜深人静醒来,便看见李判官仍在批阅宗卷,挑灯夜读,如此加班,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属下当时偶感瘟疫,那李判官还拿出一副暖耳,分给属下,待同僚十分友善。如今想来,未有些妇人之仁。”
赵杀说到此处,把当初藏在神识中一副暖耳也掏了出来,双手奉上:“属下句句属实,不敢妄言。李判官体魄不强,心性不坚,属下以为难当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