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颈部的皮肤都被他的手勒得泛白。
车子不断下落,跌至海平面之上不足三千公尺的距离。
唐烈德放开了男人,男人刚要张开嘴大口吸气,忽然感觉颈椎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痛楚。
这个唐烈德……
居然电他。
男人视野中最后停留的景象,就是唐烈德手中电棍冒出的火花,那魅蓝火光,在暗夜中极为炫目。
……
哗啦。
冰冷的水花溅在男人脸上。
男人的睫毛微微颤动,迷茫中他缓缓睁开双眼。
明亮的灯光,四周白净的墙壁,朦胧不真切的场景摇晃着男人的,室内浓烈的烟草味道笼罩着男人的呼吸。
头部两次遭受重击,阵痛不止,加上被电击,令男人的身体疲惫到了极限。
李天震眯起眼,视野中的人像渐渐清晰,唐烈德正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这是哪里?”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生的,只是觉得这个房间有些眼熟。
唐烈德已经换了衣服,合体的西装勾勒着他健美的身形,应该是刚沐浴过,湿润的深棕头发色泽更深,带着点微微的卷度,“我家。”
男人被唐烈德的回答震得彻底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不由冷笑了一声,“你逮捕我,逮捕到你家?”
“这样比较方便。”唐烈德只是这么回答。
因为联合总署规定不得擅用私刑,所以特警往往会选择其他场所进行审问,只要结果好,没人会在意他们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关于这些,李天震早有耳闻。
“你想做什么?”他质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唐烈德带他回来,如果不是为了严刑逼供,他还真想不到其他原因。
“该我问你,你想做什么?”唐烈德随手拿过放在写字台上的文件夹,他语气冷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透露。
李天震只是盯着唐烈德看了一眼,不说话。
“姓名?”唐烈德例行公事地问男人。
“我觉得你知道。”李天震忍不住发笑,他记起以前看过的一些罪案电影,没想到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唐烈德并不在意男人的笑声,快速地在纸上进行书写,接着问,“性别我也知道了,性向?”
李天震抬了抬眉,反问,“你想知道?”
明亮灯光下,男人脸上的淤青与血迹十分显眼,破碎敞开领口下裸露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他稳稳笑起来的样子,丝毫不会让人感觉狼狈。
唐烈德看着男人胸口裸露的肌肤,皱起眉头,“看样子,你是不打算配合?”
李天震觉得唐烈德的问题很好笑,有哪个罪犯会乐意配合警察供出自己的罪行?
他微微笑了出来,“你把我放开,我就考虑回答你。”
唐烈德不屑的视线随即扫了过来,那眼神仿佛笃定了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实话一样。
“你不信?”
唐烈德沉默没有回应,站起来转身推开门出去了。
这让李天震觉得不太妙,他听说过一些警察刑讯逼供的手段,也许那会令他觉得很痛。
可就算他要交代,又有什么可交代的?
莱安给他任务是绝对要保密的,间谍这种工作,被抓住就等同于被放弃,说得越多,死得越快,而谢卫为何要帮忙孝哥劫货,以及量子箱的去处,他更是不知道。
短暂的独处中,男人权衡利弊,愈发感到孤立无援,心力憔悴,头顶的白炽灯,明亮到刺眼。
唐烈德回来的时候,抱了一箱酒,他拎出一瓶结着冰雾的酒,拧开盖子,走到男人面前,不由分说地就扳过男人的下巴,将瓶口对着男人的嘴,灌了下去。
冰凉的啤酒,瞬间冲进李天震的胃引起不适,他几次想吐,都因为被唐烈德抬高了下巴而吐不出来。
李天震就这么被唐烈德灌了好几瓶啤酒。
唐烈德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肃静的灯光照耀着他铁一般沉静的脸庞,四周没有一点其他的声响,寂静得可怕。
“别……”男人实在喝不下了,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淌下,他注视着唐烈德,焦点渐渐模糊,目光变得像被击碎了那样涣散。
唐烈德皱了一下眉,停住了强硬的动作,此时他手中的酒还剩大半瓶,但他却自己喝了。
“还不打算说?”唐烈德抹去沾在唇边的酒,向下俯视着男人。
李天震大口喘着气,他的鼻腔都被酒和鲜血的味道充斥了,“说……什么……”
唐烈德眉头深锁,他没料到竟会碰到这么一块硬骨头,“不知好歹。”那低压压的字句像是从嘴里一个个蹦出来似的。他扳过男人的头,把他喝剩小半瓶的酒全部送给了男人,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急,力气也用得很大。
李天震感觉他的下巴快被捏碎了,嘴唇也被酒瓶压得发麻发痛。
不知好歹……
这算是说对了。
要不是男人不知好歹地要去触怒福克斯,老亚历山大他们也不会死。
李天震觉得唐烈德真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不然为什么唐烈德字字句句都能直戳他的痛处?
“警官,”恍惚间男人叫了唐烈德一声,“我知道你过去很不容易。”他知道唐烈德的过去,知道唐烈德的痛点是什么。酒搅乱了男人的理智,但他的神情看起来依然清醒,说出来的话,也不像醉话。
他仰望着唐烈德,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
唐烈德的脸色瞬间黑了,“想说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李天震嘴角浮起的笑意更深,灰蓝的眼眸在冷色调灯光映衬下显得更加晦暗。
金眸暗沉,唐烈德逼近了男人,“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看出男人是想激怒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确实有效。
“或许我不该那么说?”李天震含笑望着唐烈德,刺痛对方的时候,他的心也因为对老亚历山大他们的愧疚而隐隐作痛,但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稳重,让人捉摸不透。
唐烈德盯着李天震的眼神逐渐拢,僵硬的脸色透出不佳的心情,他摇了摇头,送给男人两个字,“差劲。”那冰冷刺骨的声音,像在嘲笑男人没出息,“你只会嘴上逞强,就这样还报仇?笑话。”最后他还是直接说出来了,平静到淡漠的语调,金眸中闪动着讥讽的光无不在说明一件事他看不起男人。
但唐烈德越是这样的态度,反而越激得李天震想挫对方的锐气,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评判他人的样子,要不是被绑着不能动弹,他真想从椅子上跳起来抽唐烈德一巴掌,质问对方你牛什么,你不过是出身比我好,当了警察罢了。
可惜就像唐烈德说得那样,他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顶多只能过过嘴瘾。
“看你脸色这么臭,我当然开个玩笑让你开心开心了。”男人漫不经心地说着,用笑容掩饰自己的不快。
唐烈德眉头动了一下,那金色眼眸中烈火汹涌澎湃,“你当这是玩?”加重声音说出的话,仿佛闷雷一般在男人耳边炸开。
那直勾勾盯在脸上的锐利视线差点让男人眼神动摇,但他很快稳住情绪,耸了耸肩表示唐烈德没有听错。反正现在这个局面,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他就当是破罐子破摔了。
他知道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让唐烈德对他这个男人失望了,他知道他现在整个人都在唐烈德心中被否定了。
但他不是那么在乎,葬礼结束后他就不在乎唐烈德是如何看他了。
“好。”唐烈德低笑了一声,“非常好。”金色眸底的怒意迅速被鄙夷取代,他拉开和男人的距离,转身出去时对男人道,“你要玩,我陪你玩。”
说完,唐烈德把门用力一关,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沉闷得有如一把榔头重重锤在男人心上。
李天震眯起眼,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他知道夜晚还很长……
第五十七章受刑
量子箱是在唐烈德押送途中被劫走的,如果上面怪罪下来,唐烈德也难要担责任,现在孝哥那群人都跑得没影了,只有李天震落到他手里,他必须从这个男人身上寻找突破口。
对李天震而言,这件事他没有上报莱安或者与内森通气,上面不知道,招了会把谢卫一并拉下水,事关任务成败,他更是咬死都不能说。
所以这回两人算是彻底杠上了。
房间里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放大的声音。
李天震已经被唐烈德好好‘伺候’了大半宿,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唐烈德看似单板,这刑讯逼供的手段却可谓是层出不穷,不仅方法多,还一直不断变着花样来,四个钟头过去了都不带重样的……
他有点后悔说那些话,因为现在他可以感觉到,唐烈德真的是很认真地在‘陪他玩’。
男人被折腾到现在,窗外的夜色都由浓转淡了,他一夜没睡,加上受重伤,很是疲惫,又一直被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折磨,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过程已经模糊了,他咒骂唐烈德也骂到喉咙干哑了。
最气人的是,唐烈德一边听着男人骂他,还一边若有似无地微微点头,毫无生气反驳的表现,脸上,眼里,一点情绪表露都没有。特别是听到男人骂他‘衣冠禽兽’、‘铁石心肠’的时候,他点头的动作停住了,然后低声说了个‘嗯’,仿佛是在认同男人对他的‘夸奖’似的。
这什么人。
被骂了也不生气,还‘嗯’。
唐烈德把那些辱骂的字句全盘接受,但是对此毫不在意。
如果是内森那种以别人的痛苦当做自己的快乐的人,他还有办法让对方扫兴,可面对着唐烈德,李天震总觉得纵然使出浑身解数,都像拳头打在一块厚重的钢板上,对方不痛不痒,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却伤了手。
李天震在心里想象着把唐烈德践踏一万遍来解气。
他从没这么想打人过,他生前做医生的,是斯斯文文的和平主义者,觉得没有什么事是讲道理不能解决的,就算讲道理不能解决,还有法律,还有警察可以帮忙解决。
可眼前这警察……
根本不像警察。
他甚至要怀疑,唐烈德以前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如果唐烈德有心情,可以去写一本《如何最有效地对犯人进行刑讯逼供》了。
现在唐烈德就站在李天震面前,他随手扔掉手中的电击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