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冰霜渐浓,地上却渐渐 长出了青草,碧绿得扑散开来,布满了地上,石壁上,和山洞的顶端。
忽然,亮光竟然是从吴双的藤蔓上发出来的,他本人也换做了玉藤的模样,薄藤色的长发,和着淡蓝色的长衫,一双狭长的眼睛,像是在黑夜中,迷失的精灵,发着微弱却极具穿透的光亮,照进了翎乐的心里。
是的。
翎乐看到了,看到自己前世与吴双说的话,给他取的名字,即便记不起来一起度过的日子,可当时的感情不能伪装,现今吴双的悲伤亦是无法伪装。
翎乐置身草地,渐渐靠近吴双,吴双依旧坐在那里,等着,等了八百年,即便近在咫尺,也还是在等,等着翎乐,前世那个人渣。
没错。
是人渣
一个让别人等了近千年的人渣。
无论什么原因,什么样的变故,都无法原谅。
翎乐忽然,想起赤冥当时问自己:“你是罪人吗?”
啊
他是罪人
一个罪无可恕的人
还有什么痛苦要比孤寂近千年的时间要更痛苦?
吴双问:“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和,温柔地让翎乐颤抖,让他羞愧。
怎么回来?
轮回洗练,神魂在时间几道轮回,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样子,更没有了原来的记忆。
那情分,那承诺,那无法追溯的话语,早就淹没在时间的潮水里,一去难回。
翎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走过去,手掌捧起吴双的脸,羞愧心疼,直到落泪,都无法抑制。
怎么办?
他的罪孽啊。
怎么赎?
吴双握上了翎乐的手,登时的,翎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娇弱柔软的手,在他的手里显得很小,都不够一握的。
他问:“你回来了?”
翎乐说:“对不起。”
回不来了。
吴双等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
这份情要怎么还?
翎乐不停问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两千人的性命和千年的孤寂,哪一个更重?
一时间竟无法判断。
铛铛铛——
长刀击剑,金石齐鸣。
步仇一顿乱砍,分开了两人,一手揽住翎乐,一手刀劈到了吴双的身上。
吴双的身子应声而断,那身子萎靡渐渐瘫软,倒下,脸上的悲伤淡去,却未消失。
一旁的地上,又长出一根藤,薄藤色很快形成了吴双的身影。
那与吴双别无两至的人,神态眉眼,无不诉说着千年的孤寂之苦,和相逢后的激动与喜悦。
可惜
步仇爆喝一声:“走!”
他拉着翎乐,跳进了容台开的出口里,泛起的涟漪击碎了吴双的面容,泪水滑落。
…………
回到圣山,落在家里的翎乐,恢复了狐狸眼,却耸拉着眼角,失神一样的,行尸走肉似的走上楼,坐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花红柳绿,竟全然都是灰色的感觉。
是誓言?
是约定?
还是别的什么,前世的自己到底跟吴双说了什么,让他苦等千年。
罢了
不重要
还是想想怎么偿还吧。
无论前世做了什么,那都是他的责任,他的债。
翎乐就那么一直坐着,从天黑坐到天亮,再从天亮坐到天黑。
步仇担心,家里的每个人都担心,包括容台。
于是大家想了个办法,做了好多翎乐爱吃的才,徐熙下厨,将鱼蒸炒烹炸轮了一个遍,放在翎乐的窗子地下,就让他看着。
步仇走过去,蹲下来,深情得望着他,道:“去吃点东西吧。”
有吃的了,说不定心情就能好一些。
第二天,朱江听说翎乐他们回来,过来打探吴双的消息,就被一方阁的低气压给憋得喘不过气来。
一多半都是不了解情况的人,找谁也说不清楚。
于是,逮到容台,几个人拉着他就拖进了树林子里,容台叫喊,求饶道:“不要啊!不要啊!”
跟个要失去清白的小姑娘一样,被肖龙轩各种挤兑,各种聊骚,说他早就已经是人人嫌弃的瑶姐什么的,不值钱,更没人心疼。
搞得容台没面子,抬屁股就走,最后还是肖龙轩道歉,李治旗说好话,这才坐在竹林里,将无间界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最后,容台嘬了嘬牙,说:“我看,这次步仇悬了。”
关于这位大佬的八卦,谁也不敢问,一个个好奇宝宝的眼神,欲求明说,容台一脸满足得意的模样,说:“无间尊者八百年的等待,八百年孤独,照着翎乐那性子,肯定是要还的。”
几人赞同点头,肖龙轩嘴快,问:“怎么还?”
容台递给他一个夸赞的眼神,说:“你问的很好,怎么还我不知道,就只知道步仇悬了。”
没有追到有用信息,肖龙轩还想问什么,被李治旗和朱江一起抽了一个脑袋瓜子,一双手捂着痛处,乖巧的闭嘴。
大佬的事情,还是不要看热闹为好。
翎乐消沉了好几天,任凭徐熙怎么表现厨艺,他都不为之所动,最后也就放弃了。
几天后,虚伦师祖召唤翎乐过去,让他过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