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江到底什么身份,翎乐本就不太清楚,不过就他那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和话里表情的仇恨来看,多半是那些殉道者的后人。
回头视线落下,季廉汾肩膀微微抖动,低垂的脑袋上挂着与其不符的金冠。
良久
翎乐不说话,她不知道朱江这个人又在算计什么,毕竟之前桩桩件件的,让人很反感。
倒是步仇,表情未变,气势开了闸,如洪水的杀意倾斜到那孩子身上,手没抬起来,却挡不住他的冰冷。
“你就那么想被我捏死吗?”
这个人,无论别人怎么推崇,怎么评价,都是算计师姐,让师傅师兄受重伤的罪魁祸首,是无论都不会原谅,必须除掉的人。
就算步仇与圣山人接触时间不长,短短半年,那无时不刻的关心,举手投足的爱怜,还有独属于兄弟之间的玩笑打闹,都是曾经的他艳羡过的。
闻言的小城主肩膀猛然抖起来,他只听朱江说,遇到翎乐仙姬提他的名字,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怎料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在鼻子的抽泣的一下,没胆子抬头反驳,弓起的背像一只胆小的松鼠,遇到危险了就把脑袋藏起来。
那小小的身躯,自己都没有多大的勇气,与面前元婴大能对抗,能带一句话也算有些胆量了。
翎乐说:“朱江呀,他要是有胆子就来圣山吧,反正我是家里蹲,不会出门更不会去见他。”
这小子,朱江莫不是想护着他?
这样到也好,以朱江的能耐,护着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要费一番心思了。
没权没势没实力没头脑,要啥没啥的孩子,被放在供桌上,最后还不是被吃干净的下场。
翎乐阻止了步仇,对两个师侄说:“走吧,在不回去天都黑了。”
早饭,步仇没抓到鱼
午饭,被姓季的给掀了
晚饭要是再错过,翎乐就自闭了。
曲终人散
步仇在翎乐身后两步之遥,这种距离保持了一路了。
烈日西去,霞光璀璨。
远处的苍翠和山脉沉下去,从翠绿变成墨绿,再沦为与黑夜沦为一体。
终于吃了顿饱饭的翎乐,坐在潭水边,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手边放着徐熙捯饬了一天的糕点。
据徐熙说,这是他从藏书阁药典里找来的方子,说了一大堆食为主,药为辅的养生理论,并做了一大堆让翎乐补补。
“我自知平庸,只是这些东西都是今天刚刚从山里采回来的,想来有些效用的,师叔你……”
岂料,翎乐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也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方,不知道幽深的黑夜里,她能看到什么。
好半天,意识到徐熙闭嘴,她抬手随便摸起一块糕点放嘴里,慢慢嚼起来。
徐熙没动,只是谦卑的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
翎乐突然说:“朱江让我回想起老家来,回想起曾经的那些人……“
眼中无光,脑海里影影绰绰,一个个的人,有戴着厚厚眼镜的,有习惯抱着文件夹的,有将笔放在耳朵上的……形形色色的影子在脑子里晃,忽然,画风急转,他们一个个,面容真诚,笑容和蔼,手里拿着细窄锋利的手术刀,一下下得往翎乐身上割,不,那个时候,她还叫尹霜露。
但是,她不恨,不悔,不怒……
“徐熙,你知道杀死自己父母是什么感觉吗?”
徐熙摇头,翎乐又说:“我杀了两次。”
徐熙震惊,却无法置喙。
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清对错,分得清黑白。
忽然,白光乍现,步仇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双手放于广袖,款款走来。
坐下抓了两块点心放嘴里,又端起翎乐的茶杯一饮而尽。
像是喘息,又像是悠闲。吃饱喝足了,索性躺在地上,闭目养神起来。
翎乐问:“怎么样?”
步仇答:“你还真适合做坏人!”
翎乐:“我会更努力的。”
徐熙:“……”
努力啥?做坏人?
发现某种真想的徐熙,不安得挪了挪身子,顿时感觉自己生命受到了眼中威胁。
寒夜吴钩,夜深星希。
徐熙收拾了东西回去睡,翎乐说杀了父母两次的话,震惊得他一晚上都没回过神,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做一下心里建设才行。
虫鸣声起,夜便更安静了。
翎乐坐着,红衣在黑夜的笼罩下模糊不清,像她今天的心情一样,好在步仇一直躺在边上假寐。
山间的风,即便三伏天一样微凉,皱了潭水,潮了君心。
在众目睽睽下,步仇被翎乐那个强吻烫到了眼睛,烫进了心里。本来打算再蒙混一会儿,那滚烫的甜蜜说不定会再次落下,却被姓季的人给断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