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实在太过温柔了。这样温柔的话,很容易在感情上受伤啊。”
会在感情上受伤啊。
晴明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低下头,注视着杯中的月光。
人类都喜欢美的,好的,叫人赏心悦目的事物,安倍晴明也不例外。
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后来为了驱除她身上的妖气方便进宫面见天皇便接到自己家中,然后相处久了就觉得很有趣。大概从觉得有趣那一刻,就开始了吧。
不知不觉,便深陷其中。
深山深处意,却望有人知。
希望她能知晓自己这心意,却又明白如果真的说出来,会叫对方为难,那倒不如不说罢了。这样就算难受,也只有一个人难受,比两个人一起为难会更好。
轻轻晃了晃酒杯,望着漂浮在白瓷杯壁里的弯月一阵晃动,泛起一阵碎冰雪屑般的银光。
离开前,月色太好,情难自禁,一不小心便脱口而出,但一触及那对透亮的紫色瞳孔,安倍晴明又冷静了下来,退回原位,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他啊,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抬起头,在博雅担忧的目光中,白衣乌发的青年弯眼一笑,举杯乘着天上的弯月,仰头一口饮尽。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万千情绪一起压下。
等到源博雅离开晴明家中时,细颈酒壶和两盏酒杯都已空空如也,两碟烤鱼也只剩下骨架面对面放在食案上。
安倍晴明侧躺在檐廊下,注视着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庭院,目光悠远清亮。他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几不可闻,让式神樱和桃都误以为主人已经睡着,特意去屋里取来羽织,欲披到青年肩上。
却不想拿着衣服站到阴阳师身侧时才发现对方睁着双眼,神思清明,显然既未入睡也未迷醉。一时间拿着羽织的桃反倒僵在原地,不知该继续上前还是悄无声息退下。
索性阴阳师已经注意到她,微笑着坐直身体,从桃手中接过羽织,自己披上,又冲两位式神点点头:“没事,夜已深,你们去歇息吧。”
安倍晴明向来是个温和的主人,对待式神们也随和平等,所有被他复的妖怪都非常喜欢他,是以,看见今晚如此反常的他,樱和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忧虑。
最后,还是更为稳重的樱率先俯身行礼,拉了一把桃,让她跟自己一起退下。
等到从纸人身上退开,桃才奇怪地询问好友:“大人那样子没关系吗?我们就这样离开好吗?”
梳着妇人发型的樱花妖长叹一声,回想起自己以悲剧尾的恋情,忍不住为自己和晴明大人垂泪:“感情一事,外人说再多也是无用。只盼大人自己想开才好。”
安倍晴明没有辜负樱花妖的期待,他比谁看得都通透,也比谁更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所以等到第二天天明,他再次恢复如常,变成那个如流云般潇洒从容的大阴阳师。这让暗自担忧他的樱桃二人和源博雅同时松了口气。
这一平静,直到神无月结束,叶王从出云返回之后才被打破。
在拥有灵视的叶王面前,就算是安倍晴明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
一个多月未见的小师弟似乎长高了些,神情还是那么冷淡,只有在面对贺茂忠行,保宪和晴明这几位同门时,目光才多了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