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大又亮,比海面上的月光还亮,鼻子挺,嘴唇又红又润,又红又润。
吴行止咕噜咽了下口水,喉结滑动。
“你渴了吗?”江书林奇怪的问。
吴行止突然有些慌乱的不敢看他,举着半块面饼问:“林哥儿你还吃点吗?”
江书林盯着那半块面饼,也咕噜咽了下口水。
现在物价越来越高,开始的时候,还能用金银首饰换些粮食,后来有粮的人都不乐意换了,粮贵金银贱,毕竟活着才最重要。
他每次给吴行止送来的面饼其实都是他一天口粮省下来的,半大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多少都觉得不够,他几乎天天是饿肚子的状态。
“你吃!”江书林别过目光,假装看不到那半块饼。
吴行止哪能不知道现在粮价飞涨,江家又是仓皇南逃,那么多张嘴哪有多余的面饼来让江书林给他,因此也坚决不吃。
两人相持不下,最终还是江书林建议,一个吃一口。
不足一掌大的面饼,被吴行止认真的掰成一个个小块,给江书林的总要大些,每次江书林倾身从他手上把面饼块叼走,都能看到一排洁白的牙齿和一点粉润的舌尖,看的吴行止浑身燥热。
“行止哥,你手上好多茧子。”不知什么时候,面饼已经吃完了,江书林正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的手。
被江书林看着和触摸到的地方,都热得发烫,吴行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自己今晚很奇怪。
将手急忙抽出,看着江书林诧异的脸,吭吭哧哧的胡扯了几句,就落荒而逃了。
回到小红楼,江夫人果然在等了。
“你是不是又去找那小野种了?”江夫人神经质的低声嘶吼:“家里的事你都不管,就知道往外跑!”
骂着骂着,她自己又先崩溃的哭起来:“呜呜呜,已经一个多月了,你爹还没到,电报也没来一个,也托不到人打探消息,世道这么乱,会不会半路上出了什么事?你爹要是出了事,咱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
“这可让我怎么活下去!这可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江书林沉默的看着低声哭泣的江夫人,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单薄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爹不会有事的,你还有我。”
住的地方就耗子洞那么大,又不隔音,再多的悲伤惶恐也不敢大声哭出来,江夫人低声哭了一会儿,强撑着用冷水敷把脸,也就睡了。
江书林却睡不着。
他爹多半是出事了。
码头人来人往,他也能听到些只言片语,北平现在乱得很,每天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爹向来说话算数,说是顶多过十天就到上海,没道理会推迟这么久,连个电报都没有。
出了事,会出什么事呢?
江书林不敢往深里想,活着,活下去,先活到明天,什么都不要想。
电报终于还是传来了,已经是半年之后,江父的死讯。
人已经死了几个月,老仆的尸,怎么死的、埋在了哪,电报里都没提,按理说人死后肯定是要埋在江家祖坟的,但这个时候,别说大伯和二叔,就是江夫人都不敢回去。
名门望族出身的京城才子,就这样和流民一样,草席裹尸不知被扔在了哪片乱葬岗。
当天晚上,江书林去码头,吴行止已经不在了。
他早知道吴行止受到了一个小军官的赏识,近期可能就会离开码头,只是没想到竟会离开的这么快。
给吴行止带口信的码头工人见他穿的单薄,好心的给了他碗烧刀子。
烈酒入吼,火热辛辣,呛得第一次喝酒的江书林咳出了眼泪,他站在猎猎海风中,冷得发抖,热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