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岩挑眉,有些震惊,不过马上扯着嘴角轻笑:"那还三更半夜,我一个电话就过来?你男人不吃醋么?"
"他送我来的,让我和你说清楚。不过我们本来也就是偶尔上上床,我早嫌弃你工作忙时间少,现在有了随传随到的孩子,就把你甩掉了。"
萧逸然声音冷淡,不像在说分手,倒像是在说明天会下雨那边,自然的不得了。
钟岩也很自然,他和萧逸然确实是床伴关系没错,从他以前拍情`色片开始就确定下来,算起来也有三年多了。
"嗯,那挺好,你好好珍惜。"钟岩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毕竟三年了,和萧逸然的各方面也都比较和谐,冷不丁的说分就分,他还有那么一点念旧。
"这不用你说。"萧逸然看了下表说:"他就给我二十分钟……我说,如果可能的话,你也找个稳定的吧,你们那圈子那么乱,玩下去对你没好处。"
哪个圈子不乱?他想找个稳定的也要能有能力给人家稳定生活才行。
"你幸福就希望全世界跟你一块儿幸福是吧?赶紧滚,不然你男人要冲进来揍我。"
钟岩故作潇洒地挥挥手,拿起酒杯想喝一口才想起自己这是开车来的,回头还得开车回去,顿时嘴里有些涩。
人倒霉起来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被家里那祖宗搞得心慌意乱,想出来解个闷,对象已经一脸正气地拒绝他,顺便孜孜不倦劝他也看破红尘,改邪归正。
没比这更让人扫兴的了。
算了回家吧,自己也不是什么纯情少男,被个吻弄得方寸大乱实在是有些丢人。
钟岩抱着回去再见到他说不定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的美好愿望,一路哼着小调给自己打气,哼着哼着觉得没意思,打开电台听里面缠绵悱恻求而不得的午夜情歌,心里骂了声娘,愤而关掉。
这世上究竟哪儿来的那么多爱恨情愁,伤春悲秋?
他交往过不少男孩子,无论一开始怎么坚强不屈,最后都软在他的调`情手段下,懂得成人世界的美妙和乐趣。
他也会说我爱你,他也会深情款款,可他没有过那种非谁不可的执着,思之欲狂的执念。
合则来,不合则散,清清楚楚,不拖泥带水。
就像对萧逸然,他可以果断的放手让他去享受自己的幸福,要男友还是床伴,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何必为了某一个人爱到头脑昏聩丧失自我?
太没意思了。
车缓缓地驶进小区,大灯照着前面的路,钟岩突然一个急刹车,回过神来看到冯以辰跟幽灵似的站在大门处,脚上踩着他的拖鞋,身上只有一件毛衣,冻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钟岩惊魂未定,匆匆把车停好,取下车里的大衣给他披上,一边催着他上楼一边气得直骂:"你有病是吧?好好的屋里不呆,去楼下游荡个屁啊?梦游不会多穿几件么?冻死了是不是还要算工伤?"
冯以辰冻得话都说不出,进了有暖气的室内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钟岩怕真把人给冻坏了,只能先把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搓来搓去,用嘴哈着热气,等手没那么冰的可怕的时候把人搂怀里,轻轻地拍背,暗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在乎自己跟个老妈子一般念叨了:"有你这么让人不省心的么?我要是今晚不回来你打算在外面呆多久?你这样活活被冻死明天会上头条新闻的知不知道?"
虽然嘴里在骂,心脏却一酥一酥的疼,只有庆幸还好自己回来了,还好萧逸然有伴了,还好……
不然明天他也得跟着上头条新闻。
冯以辰僵硬的身子慢慢在他怀里得到了复苏,回温,颤抖渐渐停止,血色也回到了脸上。
他没因此挪开身体,而是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埋在他胸口说:"我就是睡不着,随便走走。"
钟岩今天第n次地想把他掐死。
把人哄去洗热水澡,再拾完家里,最后放不下心去卧室瞧上一眼,看到他已经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跟个毫无防备的小动物一眼,大手大脚地摊睡,神情松弛,睫毛像两片小扇子挠人心肺,钟岩心脏也被挠到,呼吸一窒,郁闷的发现,自己这次好像真的栽了。
苦逼至极地躺在沙发上,想着那人刚才在自己怀里,像被冰雪冻住的俊草,融化时分隐约传来的清新味道,想到那人现在正睡在他的床上甜美的睡眠,想到今天晚上那个该死的吻。
男人终究是抗拒不了欲`望的召唤,钟岩很没出息地自慰了一把,就跟那个吻一样,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钟岩是个成年人,还是个情场经验丰富的成年人。这类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因为身经百战,所以自控力不是愣头青可以比的。
所以就算钟岩知道自己对家里那个有那么些龌龊心思,还是能装得云淡风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要不要把这单纯的跟兔子似的人吃下肚子,他还没考虑好,可能一辈子都考虑不好,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于是还是该干嘛干嘛,第二天冯以辰还做着梦,就被钟岩叫起床,他显然没睡够,哼哼了两声,扯过被子蒙住头。
钟岩一晚上被他折腾的辗转反侧,正一肚子气,哪里容得他赖床,坐床边做恶狠狠状:"再不起床我掀你被子。"
冯以辰终于不情不愿地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睡眼惺忪,柔软的头发乱七八糟,成了鸟窝。
终于忍不住伸手帮他整了整,说:"快起床,我一会给罗川打电话,看看能不能跟黄岛吃个饭,把不是给赔了。"
黄添好歹也是个导演,钟岩他被冯以辰这么当众下面子,自己这张脸肯定不够大,就不自找没趣去给人赔罪了。
罗川作为辉煌最有资历的经纪人,圈子中的关系层层叠叠,上面又有大老板罩着,自然比他有办法的多。
电话那头的罗川声音清爽,听他把昨晚的事说了个大概后,十分蹊跷地笑了笑:"这事我会处理好,交给我了。"
钟岩心里一愣,刚想问他哪里来的如此笃定,就听罗川又说:"年轻人犯点错误慢慢教就是了。你也不用太苛刻,差不多行了。"
这明显的和事老,钟岩再听不出来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一抹诡异的感觉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冯以辰洗完澡出来了。
钟岩应了几句罗川的吩咐,挂掉电话转头看昨夜在他梦中辗转的男孩。
他坐在沙发上,上身穿着普通的男式背心,下`身套着一条休闲裤,正用白色的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被浴室里的水蒸气熏成粉红的脸和脖子,水珠顺着脖子侧面滴落在背心上,被背心吸成暧昧的水晕,一滴两滴,钟岩觉得自己有点渴。
他倒来两杯水,挨着冯以辰坐下,口气故作轻松:"你运气好,罗川说没必要去跟黄导当面赔礼道歉,不过以后长点心眼,不许再给我惹麻烦了。"
冯以辰把浴巾放一边,接过水杯喝上两口,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钟岩又问:"今天放你一天假,有什么打算?"
冯以辰睁着迷茫的大眼睛,想了想说:"不想回家。"
钟岩瞬间脑补一个家境一般,性格又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可怜孩子,长大了还要背负家庭的巨债,只能干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来还债。
都可以拍电视连续剧了。
钟岩感同身受,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脑袋说:"不想回家就别回家,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是好地方,其实不过是他从小长大的街道,不但没什么好,甚至糟糕透了,糟糕到冯以辰以为自己乘坐时光机,来到了上个世纪。
那像是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连阳光照进来都吹不散巷子里的阴冷之气,萧条落败,冯以辰甚至不知道这个繁华的城市还可以有这样一个地方。
走进巷子到处是违章建筑,只允许一个人走过,并且一不小心就会被横出来的违章建筑撞到。
钟岩轻车熟路在前面带路,冯以辰好奇地跟着,不知道钟岩带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快走到巷子尽头,钟岩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听了下来,重重地敲打铁门门把,一边大声叫:"阿婆,开门。"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一个步履蹒跚,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慢悠悠地开了门,看到是钟岩,笑的满脸褶子:"小岩来看婆婆,怎么还带礼物?"
钟岩扶着她进门,把之前买的果篮放在门口的小桌子上,示意冯以辰跟着进来关门,一边说:"给你钱你也舍不得买点好的,只会买烂掉的苹果,吃了对身体不好。"
"哪里对身体不好了,烂的部分割掉,其他地方还可以吃嘛。"
老一辈的人,总是坚定着他们的生存原则,并且深深以为那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真理。
"腐烂的水果,就算是只烂了一个小口子,细菌会随着果汁感染到别的部分,所以即使只吃好的部分,也会对身体有害。"
钟岩和阿婆一起抬起眼来奇怪地看了看一脸严肃,认真科普的冯以辰,冯以辰脸一红,懊悔自己插什么嘴,钟岩才笑着对婆婆介绍:"我弟小辰,带他来玩玩。"
阿婆给他们倒了两本白开水,取笑他说:"小岩你这都认了多少个弟弟了,什么时候也认个妹妹来带给阿婆看看啊,我们小岩现在是大明星了,上次电视里和你演小夫妻的那个小姑娘,阿婆看着就很衬你。"
冯以辰耳朵竖起,手不自觉地又绞在一起。
钟岩不以为意:"阿婆,那种拍电视的小姑娘都不好,不够艰苦朴素,连饭都不会做。"
"你们年轻人哪里还有一定要小姑娘做饭的说法,谁会做谁做嘛。"
"对了,关叔在里面还好么?我很久没去看他了。"
阿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