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放着一只荷包,针法有些蹩脚,色却很细,看得出做这荷包的人有不错的色协调能力,然,女工的技法实在不咋地。荷包的下面挂着一只小小的金铃铛。李墨兮拿起那荷包惯常地替李蕙系在腰间,那铃铛微动,在他手下发出轻轻悦耳的声响。
“他睡着呢,改日再带他去。”李墨兮说着伸手一提溜,就把李蕙拎到了镜子前。把李蕙往凳子上一搁,李墨兮顺手拿起梳子替李蕙梳头。
其实李蕙近日长了不少,李墨兮提溜着他已有些吃力,不过,李墨兮好歹是个要面子的人,总不想示弱。而且,他下意识总想让李蕙停留在那小小而娇嫩的时候,这样他便总能想起他和銮铃一起带李蕙的那些时光,那些事情,一点一滴,现在回忆,珍贵无比。是他曾经不知道珍惜。
李蕙一动不动乖乖坐着,先是看了镜中的他自己片刻,便又望着李墨兮。他忽而唤了声:“帅帅。”
李墨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自顾从梳妆台上拿起小小的玉冠,“嗯”了声。李蕙却不说话了。见李蕙半天没吭,李墨兮最后把玉簪给李蕙插好,才道:“何事?”
“现在你给蕙儿梳头,等蕙儿长大了,蕙儿要替弟弟梳头,你便可以歇息了。”李蕙双眸炯炯望着镜中的李墨兮,一本正经地认真地吐出一句话。
李墨兮也想不起他到底何时发现玄宗皇帝变老的,也许是武惠妃过世之后,又也许是那次被玄宗鬓边的白发惊醒。总之,他明显感觉到那个杀伐决断手腕坚硬如铁的玄宗皇帝老了,优柔了,心软了。或者是疲倦了。
玄宗皇帝虽面子上如常,可神态间那一丝老迈还是不知不觉流露。他近日命人大修梨园,又搜罗了一班唱歌跳舞的女子和乐师进来,每日便潜心于乐曲研究和舞蹈排演,对朝堂上的事只是敷衍地应付几声,说不出的不耐。
他似乎沉溺于他自己的世界里,忘了他苦心孤诣经营照看了几十年的江山,也忘了他作为天子的责任。当下李墨兮拉着李蕙的小手站在高台上,一时没有去打扰。
虽是秋日,可梨园里繁花似锦,绚烂地环绕在那不大的广场上,广场中央铺着鲜艳美的地毯,地毯上十多位身姿纤美的女子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玄宗手执鼓槌,坐在广场前方兴致盎然地敲着羯鼓,他身后两侧,不远不近分布着各类乐手,也都随着那羯鼓的调子婉转自如地游走。
李墨兮默然瞧了半响,忽而抬眼看向不远处此刻波平浪静的太液池,水面上湿气丝丝缕缕,水波映着日光悄然潋滟,荷花依然开的美丽。这恍若瑶池仙境的景色他不陌生,他自幼在这里长大。所以他很清楚这花也开不了多久了,初秋一过,深秋来临,再之后,便是严冬了。
一支曲子毕,缓歌缦舞花一般绚烂结束,只觉梨园里香风细细,一片安谧舒适的气息扑面,入目怡人,心中不由沉溺。李墨兮抬手在李蕙的小肩膀上拍了一把。
李蕙登时回神,闪亮着眼眸,清悦灵动地大喊了声:“皇祖父!”之后,便手舞足蹈地跑下高高的玉阶,一溜烟儿向玄宗皇帝跑去。
李蕙跑得极快,吓得侍奉在玄宗身旁的高力士心惊肉跳,嘴里不住道:“小祖宗,您跑慢点儿,可别摔着!”
李蕙才不理他,一头扑在玄宗怀里,甜甜地不停神儿地叫着:“皇祖父皇祖父……”
“哟哟,缓口气儿吧,朕听到了!”玄宗高兴地把李蕙拢在怀里,李蕙脚上踩着他的鼓槌儿他也没在意,只挑着眉看了看李蕙的小脸,笑句:“可是有几日没来看皇祖父了,又见长了。”
“都怪帅帅,每日都要练箭,不许我出门,自然没办法来看皇祖父了。”李蕙瞟一眼此刻才跟过来的李墨兮,撅着小嘴撒娇道。李墨兮嘴角抿了抿,却也没吭声,这孩子从来不在皇帝面前说他的好话,他习惯了。
玄宗笑哈哈地“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