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肩上解下一个布包袱,捧珍宝似的从布包袱里捧出一把半旧的琵琶,“小姐唱歌给儿听吧,小姐唱的不比那里的人差!”竹皱着小鼻子,还抬手指了指太息池对面歌声飘出来的地方。
下午在这里安顿下来,是有人通知说让她们去飞琼殿参见晚宴的,据说可以一睹当今圣上芳容,当今是唐玄宗李隆基在位。那可是百年难一遇的闻名的王。
不过,这两年她懒散惯了淡了很多心思,再者,她被禁闭了两年,陡然放出来,一切宫廷礼仪都不懂,一旦行差踏错岂不是丢了萧家的脸,到时候更招人厌恶?所以她不愿意去,竹仿佛很能理解她的心情,没有丝毫犹豫地陪她一起溜了出来。虽然銮铃知道,竹心里还是很想去瞧瞧的。
“那好,让你听听我家乡的歌,定不输于那歌楼上的曲子。”銮铃一笑,在秋千上正了正身子,把琵琶煞有介事地抱在怀里,临唱前又神秘兮兮地瞟一眼满怀期待的竹,引诱道:“可是我今日才拾齐整的谱子,你是第一个听的,母亲都没有听过呢。”
竹哧地笑出来,下一刻又奇怪地望着銮铃:“小姐,你总说‘家乡’‘家乡’的,弄得好像你不是这儿的人似的,你说的家乡是你们萧家的祖籍江陵么?”
銮铃没有理会,手指缓缓滑过老琵琶的弦。
弦轻轻一颤,一串悠悠似轻水飞溅的乐声飘出来,略带回忆般的忧伤,飘在太息池上空。夜微微深了,太息池水面上水雾空,缭绕氤氲着。
“旧梦不须记,逝去种种昨日已经死,从前人渺随梦境失掉,莫忆风里泪流怨别离。
旧事也不须记,事过境迁以后不再提起,从前情爱何用多等待,万千恩怨让我尽还你。
此后人生漫漫长路,自寻路向天际分飞,他日与君倘有未了缘,始终都会海角重遇你。
因此旧梦不须记,亦不必苦与悲,缘来缘去前事的喜与泪,在今天里让我尽还你。”
指尖一个回旋,一曲终了,四周寂寂,熏风悄然拂过树木花叶,也寂静无声,太息池上琵琶声悠悠,不知何时止息的,遥远对面飞琼殿里的歌声仿佛也没了。
竹张大了眼睛望着銮铃,望着銮铃脸上单薄的飘忽,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为何也有些伤心。直到一滴冰凉的夜露从她头上的树叶“啪”地滑落在她脖子里,冷得她一个哆嗦,才“呀”一声从石头上跳起来。
“小,小姐……这是什么歌呀?你用的是什么话在唱,我怎么听不懂?”竹迷糊着问。銮铃听竹问,想了想,老实道:“这是用我家乡才有的语言唱的,叫粤语,你当然听不懂。”
“什么语?”竹走近銮铃,故意把耳朵伸到銮铃嘴边去听。銮铃呵呵一笑把她推开。这两年闲来无事,就跟着她在这里的母亲学琵琶,学了不少古曲,她也试着把一些在现代时她喜欢的歌在琵琶上弹,居然成功了。竹听得这么入迷,一定是成功了。
两人正嬉闹间,菊花台上忽然有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隔着深深花木,她们并看不到那人的面目,那人自是也看不见她们,可两人一时僵在那儿,还是尽力往暗影里缩了缩。在这古代,未出阁的女子被陌生男子看了,总归是不好的吧?何况,这温泉宫里也不知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她们算不算私闯禁地?
“你们若不说话,我便进去了。”那人声音清清冷冷的,仿佛不带一丝情绪,却让銮铃和竹浑身都是一颤,竹强撑着站到銮铃身前,把銮铃护住,因为紧张喷出的热气尽数喷在銮铃脖子里。銮铃最怕痒,不由躲闪着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