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排,清一色全是太后的亲信;右排,皇后和元妃的血亲连带;左排皆是璋王的马前卒,后一排无疑是裕王安插/进朝廷多年的眼线……
这煌煌大殿之中究竟有多少臣子是忠心于自己的,甘愿为自己的心意而肝脑涂地的?!纪连晟感到一种莫名让他几乎充斥胸中,无法抑制住的不屑与不满。
亲政这些年来,他并非没有大刀阔斧的对朝臣格局做过调整,但在各方角力钳制之下,现下的格局十分难以有所突破。他的纵容也是一种无声的妥协,毕竟登基之后他需要能够铁定依靠并且亲信的力量,母方和妻族的后盾确实是不二人选。
但是,时过境迁。现在,他已经厌倦了这些曾经依仗过的面孔。他也早已有了充裕的时间逐渐在官僚队伍中甄选和培养属于自己的亲信。
是时候变化了。
殿堂中的朝臣还在持着玉笏,抑扬顿挫的肃声禀报着曲尤州最近的水务建设。
纪连晟边听,边对身边的宫侍伸手划了一下。
那宫侍名叫二顺,看似也就二八的年纪,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带着十足十的伶俐和灵性,见皇帝这么轻轻一动作,连忙闪了过来,毕恭毕敬的在他身边弯腰回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纪连晟目不转睛的看着殿下的臣子们,只是轻言道:“去将这次殿试后三品以上官员候补的名册从吏部拿来。”
二顺稍稍一愣,他不过是个御前料理一些杂事的小小宫侍,在皇帝身边当差也就不到两年光景。若论到这呈递官员名册的事情,论资排辈何时轮得到他这般的宫侍去做?这本应该当齐歌而不让的事啊,难道……?
他心中一动,立即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敬声道:“遵旨,奴才这就去拿。”
古人有云: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宫中但凡哪个地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最先知晓的除了当事人,便是这些行走来去的奴才和差役们。
在这次来清辽的路途上,慕容钦哲就已经知道入宫后万事艰险,他想报的仇怨一定不会那么容易。
朝局之中,纪连翰早已是能够一手遮天的亲王,如今他的实力就是皇帝也要忌惮几分。当初他既然能够对自己下药,而后将自己临产之身装进棺材中抛尸荒野,便早已证明他是一个纵心情/色后,大难临头却只顾保全自己身家性命的无情无义之徒。
过去的三年多时间中,每一日,这复仇的念想都有如一把铁锯在他的心尖儿上拉扯着,将他的心锯的血肉模糊不堪分辨。
曾经的山盟海誓,曾经的每一句刻骨的情话,每一个眉眼的顾盼,都变成了一支支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毒箭,将自己的身躯射透。
复仇的快感在进宫之前似乎只是存在于想象之中。进宫的遭遇让他骤然间变得更加更加清醒了。即便之前他有过种种的准备和想象,现实面前,他更一次深深的体会到现实的残忍和无法回溯。
就在窗外日光明媚,花丛绽放漫天清香的此时,他倒在太后慈恩宫中的一处杂房里。这里只有一处向北开去的小窗,整个房中阴冷潮湿,墙壁四周长满浓绿的苔藓,墙角不知堆放的什么,布袋之外渗着已经干涸的深浅血迹颜色,一股股腐臭夹杂着莫名难言的气息扑面而来。
经过前麟殿中仓惶惨痛的一幕,他现下只觉得筋骨散乱,脸上的伤痕更是让他感到挖心一般的疼和绝望。难道,这就是他曾经渴望走上的复仇之路?难道,这就是他所要面对的终其一生无法更改的命运?!
不!!!慕容钦哲在心底嘶哑的呐喊着。
他拒绝低头。他永远,永远,拒绝低头。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便永远要和这该死的命运抗争到底!
世间难道没有正义么?
他的家族部落在一场战役中被歼灭殆尽,从此遁迹于苍茫世间灰飞烟灭,然而他们何错之有?!纪连翰以一己之躯冲入沙场救他爱他,宠幸他,给予了他所能够想象的所有温暖,却在他最最脆弱的时候剥夺了他和腹中骨肉生存下去的权力。
信任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