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mǔ_z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yín”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