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鬼的日本车卖得特顺,到车市就被一对夫妻买去。三鬼收了钱刚要往小饭店跑,被警察抓住。原来买车的夫妇是这台车子的失主。三鬼被带走。
风丫吃了一盘海参,没够,又要了一盘。她盼三鬼来结账,越盼越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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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三猴子
谢天红先醒,醒了后在炕上摸,没摸到母亲,后来摸到大闹。大闹一激灵醒了,一瞅姥姥不见了,让妈千万别出去,在家等着。他跑出去找姥姥。
谢天红在屋乱转:哎哟,就来这半天一夜就丢两回。这可咋整哎!
大闹从家大门里推摩托出来。手机响了,四舅妈呀?你病怎么样?今天会诊?啊,姥姥好。姥姥可好了。安安静静睡一夜,现在还睡呢。怎么?送回去?好好,那得咱妈说了算。我跟妈说说。好再见。收了手机,我的姥姥呀,都丢了还睡呢!还送回去!刚上摩托手机又响了。自语,业务还挺忙呢。拿手机,大美人儿呀?啊,硕士呀?叫我收拾了。收拾一个硕士,还不是耗子收拾猫不对!猫收拾耗子。收拾哭了。哭着走的。都哭上不来气儿了。啊。怎么收拾的呀?见面再说。好再见。关机,要不叫楚画,昨晚咱全家就废废了。还收拾呢?我大闹的优势就是撒谎加忽悠。刚启动摩托,三猴子迎面走来。
三猴子说:张大经理哪去呀?
大闹停下来说:三猴子!看见我姥姥没有?
三猴子说:还见着你姥姥没有?快跪下给我叩头吧?
原来姥姥刚出走就被三猴子碰见了。三猴子把姥姥领到朋友家,让朋友看住老太太,然后来找大闹。三猴子说他在一家商店发现一伙人在搡搭你姥姥。我就过去说干吗干吗干吗你干吗?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干吗?那人说管你妈的p事?我说你骂谁?我不打你,你也不知道我三猴子是谁!这时才有人过来拉架说这是三猴子!惹不起的!那伙人问这老太太是你什么人?我说是我朋友的姥姥,我朋友的姥姥就是我的姥姥,那人才把事情说了。原来是姥姥进了人家商店,把人家的一个价值六千多元的清代瓷器给弄打了。我说你乃乃的,你搡搭老太太那几下值一万。吵吵半天,人家最后答应赔三千元就行了。不拿三千,不给姥姥。我这才来给你报信。
三猴子是个地痞无赖,大闹明知道三猴子全是谎言也认了。姥姥晚回去一分钟,妈的眼睛就会严重一层。四舅妈那边还叫把姥姥送回去呢。四舅说不定马上会来,把姥姥赎回来要紧。他去张罗钱。
7 二魔蹬三轮
二魔很卖力地蹬着三轮车。车上坐着一位穿戴时髦的青年。二魔一边擦汗,一边回头对青年说:我拉着十块钱就去给姥姥买水果!
青年可能发现二魔有点缺心眼,就笑着逗他说:要是能拉着一百块钱呢?
二魔说:给咱妈治眼睛。
青年说:挣到一千元呢?
二魔说:给咱姥雇个保姆。
青年说:挣到五千元呢?
二魔说:就把腊梅娶过来。
青年说:腊梅是谁?名字挺好听的?
二魔说:腊梅就是姥姥给我定的媳妇儿!
青年更乐了说:妥啦!我看你今儿个一天就能拉出六千元!
二魔说:六千?那可挣不了。
青年说:就凭你这么卖力气,我看能。晚上就能把腊梅娶过来。
二魔咧嘴乐说:你也特着急了!咋说也得明天。
那个青年哈哈大笑。
一个民警将他挡住。二魔停下来。下了车,揩汗。
民警说:营业执照?二魔傻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民警看看他的车又问:你这是什么车?
二魔说:是三鬼用自行车给我焊的。
民警说:三鬼?什么三鬼?
二魔说:三鬼嘴甜。
民警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营业执照?
二魔急得要哭了说:临来大闹还告诉我没有营运执照,叫我小心点呢。这回还拿啥给姥姥买水果呀。
民警说: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叫什么名字?
二魔说:二魔。
民警问:什么?
二魔反问:什么什么?
民警说:我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二魔说:我刚才说的什么是什么?
民警说: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你装傻呀?
二魔说:我装傻?我傻才不是装出来的呢。你要傻,才是装的呢。
民警说:得得得!你叫什么名字?
二魔说:二魔。
民警说:爱摸?爱摸什么?
二魔说:你傻呀?二魔就是大闹的弟弟,三鬼的哥哥呗。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你这是什么态度?民警有点不耐烦了,得得得!罚款!
二魔哭了说:那姥姥的水果钱怎么办呐?
那个青年掏出十块钱给二魔说:二魔兄弟,先拿这钱给姥姥买水果吧,今儿个别娶腊梅了,明天吧。把钱塞给二魔走了。
二魔看着钱发了一阵呆说:哎!我没给你拉到地方我不要钱!
那青年回头朝他笑笑,还摆了一下手。
二魔说:给也不能给这么多呀?一块钱就行啦!这是十块呀?他要去追那青年却被民警拉住。他还扭头怔怔地瞅着那青年。
那青年上了一辆出租车。
民警已经写了罚款单,撕下来递二魔说:罚款!照顾你,三轮车就不扣了,三天内拿钱,不拿钱扣车!
8 赎姥姥
三猴子扶着姥姥走过来。大闹把一大叠钱给三猴子说数数。三猴子说跟大经理办事还能错?把钱揣起来抹身就走。正好二魔骑三轮车过来,大闹把姥姥扶上三轮车。让二魔把姥姥送回家,告诉他回家对妈说是你拉姥姥逛街去了。二魔骑三轮走了。大闹几步追上三猴子抡拳就打。三猴子很顽强,两手抱着头不喊不叫也不反抗,只是逮着机会爬起来就跑。跑一步是一步。三猴子鼻青脸肿,嘴唇子翻翻着,眼睛像熊猫。大闹对三猴子说谢谢啊?三猴子离拉歪斜地走了。走了一段回头看看,吐了一口血说,他姥姥的,挨顿揍就得三千块钱!上哪儿找这好事!
老妈没了。三个儿子和风丫谁也不回来。谢天红坐炕上呼天号地:这可咋整哎!香雨呀!姐可冤枉你啦!姐就是给你下跪,叩头也……她突然停下来侧着耳朵听。
二魔扶姥姥进来了:妈,姥姥回来了。我拉姥姥逛街去了。
谢天红跳起来大骂:我整你个死娘的!你拉姥姥逛街咋不说一声?
二魔说:妈,我不是少半个心眼吗?
谢天红举手要打,看不清,怕打了母亲,就举着手想像爷爷那样听清了位置再打。二魔已经抹身往出跑,他急着找大哥说扣车罚款的事,跑到门口一回头见妈还举着手,又跑回来说:
妈,我走了,你把手放下吧。
9 二魔三鬼坑二舅
大闹打三猴子打得自己手疼。他揉着手想还怎么办?二魔把扣车罚款的事说了。这时三鬼从派出所出来一见大哥就掉眼泪。把事情说清了以后大闹让二魔先回家帮妈看姥姥,他骑摩托带三鬼去接风丫。到了小饭店才知道风丫结不了账,饭店不让她走,死无奈给娘家打了电话。娘家来人把她接走了。三鬼立即给风丫打电话,风丫只是哭。最后说不回来了,永远不回来了。大闹说姥姥在这,风丫也休息不好,暂在娘家呆几天也好。他急着回家带母亲上医院看眼睛,让二魔和和三鬼看姥姥。
谢天红根本不想看眼睛,但是她想到医院给香雨下跪,就跟大闹走了。娘俩刚走,姥姥夹着一双鞋走出来,要回梨花峪。三鬼说,姥姥哇,您先进屋呆一会儿啊,我套大车送您老。您看行不?姥姥说,套小瞎马呀?三鬼说啊啊,套小瞎马。三鬼和二魔把姥姥搀进屋,把姥姥扶上炕。三鬼拉拉二魔,两个人去了外屋地。
三鬼说:二哥,妈总教导咱们说顺者为孝。姥姥要回老家梨花峪,咱硬是别着不叫回去,是不是不孝?
二魔说:顺着姥姥是孝。不顺着姥姥是不孝。
三鬼说:对。姥姥想回梨花峪,咱就送姥姥回梨花峪就是孝。二哥,你说是不是。
二魔说:是。
三鬼说:那咱们就应该送姥姥回梨花峪。
二魔说:那我送姥姥回去。
三鬼说:别。咱们不大点时去过,现在怎么走都忘了。叫二舅他们来接才对。这样才说明二舅他们也孝。你说是不是?
二魔说:是。
三鬼说:你给二舅家打电话,就说姥姥总是闹着要回老家,叫二舅他们来接。越快越好。三鬼在一张纸上写了电话号码递给二魔。二魔接过来要走。三鬼又拽住他说,二哥,这可是你要孝敬姥姥才给二舅家打电话的,可不是我要你打的。妈要问,你怎么说?
二魔说:我就说姥姥闹着要回梨花峪,我想起妈说的顺者为孝,想孝敬姥姥才给二舅打电话的。
三鬼说:行。你去吧,最好叫他们马上来。
二魔走了。
1 故园(1)
故土梨花峪的秋傻子才是真正的秋傻子。无风。不响雷。每个细小的雨滴都不受任何干扰地垂落,将树叶草叶或者是庄稼叶击得微微一颤。千千万万个雨滴敲击叶子的声音加起来,便成为漫无边际的沙沙声。这细细的雨丝和细微的沙沙声,让心静的人心静。让心中凉爽的心里凉爽。让忧郁的人忧郁。让心闷的人心闷。让心烦的人心烦。这秋傻子还有许多好处,它不耽误你干活,不耽误你走路,不耽误放牛,不耽误割草,不耽误砍柴。现在割乌拉草的人没了。割艾蒿搓火绳的人也几乎没了。只有像谢天浩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才坚持用艾蒿搓火绳,为的是一种传统,一种习惯,就觉着用打火机点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没有用火绳点烟有滋味儿。
谢天浩在自家的老坟旁边割艾蒿。
其实他没割艾蒿,是在老爹的坟前坐着。他所以拎镰刀出来是躲避老婆唠叨。自从老妈过生日以后,谢天浩天天心烦,夜夜睡不着觉。他老婆也就白天晚上该说不说地唠叨。喊一次你闭嘴!挺五分钟,再该说不说地唠叨。他所以坐在父亲坟头,是心闷和心烦。是孤独和没主意。他是个有主意的人,现在没主意。他不知道老妈是怎么回事,也猜不准四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老爹的坟是清明节填的土,现在长出了青青草。老爹14岁当家,英雄豪气一生。爹临终时嘱咐他三件事:一、供老四和老疙瘩念书。这一点他谢天浩办到了。二、守在老家,等你大哥和二妹妹回来。这一点他谢天浩也办到了。老四、老疙瘩和天红都先后进城了。后来,连他的儿子大林子、二林子和女儿水水都进城了,也一再让他们老两口进城跟他们住。谢天浩不去。大林子、二林子给老弟弟三林在市里找了工作,三林说爹妈要跟我进城,我就去城里上班。爹妈要不去,我也不去。就这样,老儿子跟他留在老家。几十年来,谢天浩天天都在等待大哥和二妹妹回来。万一大哥和二妹妹打天涯海角千里万里扑奔家来,家人一个没了,那是什么心情?万一桑葚遭了难,或是有了难处来求他们,到这一看全搬走了,那是什么心情?谢天浩守在故土,也要死在故土。老爹临终嘱咐他的第三件事是要他孝敬母亲。老爹说,你妈这一辈子尽挨累挨饿挨打受气了。爹说完这句话就咽了气。爹一辈子啥都好,就是不爱惜母亲,临了才感到不过意,把弥补留给他谢天浩。可是这一点他没做到。20年前,妈跟着他尽是挨累了。这20年,老四的条件比他好,妈跟老四。他也放心。可是现在,他不放心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屈指一算,打母亲过生日到现在,15天。秋傻子也漓漓拉拉地下了15天。他也窝囊了15天。
石人沟方向传来老洋炮的声音。是谁家放蚕或是哄撵弹吃高粱的家雀。枪声提醒谢天浩昨天忘擦了老洋炮。连雨天空气潮湿,老枪爱上锈,每天都要擦一次。
谢天浩背着手走下山坡。他觉得他老了,这半个月老了许多。
兰芳正从炕梢的炕柜里翻东西,扭头见老头子回来,叹了口气。这是将要唠叨的信号。谢天浩从炕头墙上摘下老洋炮开始擦。这管老洋炮是父亲14岁当家的那天买的,到他手里一次没用过。其实也只是个念想。看见它,就想起父亲,也就想起了老妈。兰芳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包来放炕上,打开包,拿出一块布料看了看说,一看你擦那管老洋炮,就知道你又想老妈了。该说不说,都60多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总想妈。非得把老妈放自个眼皮底下才放心。接呢,咱妈又不来?去看看呢?去一回,住院抢救,再去一回,叫人家笑笑连损带臭呸,回来没窝囊死。老婆的话就像酱缸里的耙,在谢天浩的心里上下捣。兰芳收起布料,说,这块布料就给喜鹊做套西服吧。现在城里都时兴西服。又拿起一块布料,这套衬衣呀,也不知道喜鹊能不能稀罕?她瞅瞅丈夫,瞅你都窝囊成啥样了?该说不说,要么就把咱妈接来,老妈是咱大伙的,妈不愿意来,咱也接。谁不让接,咱也接。存折的事咱也不提了。该说不说,一晃妈跟老四也20多年了,80多岁,在妈临终之前,要不养活妈几天,妈要真的噔一下走了,该说不说。总觉着没尽孝似的。接不接?这回我去。
谢天浩不放声,扭头望着窗外的秋傻子。老婆子这话倒是挺对他的心思。
兰芳忽然拍了一下大腿说:哎呀!该说不说!
谢天浩还是望着窗外,妇道人家就爱一惊一乍地。
兰芳说:有啦!咱们给三林和喜鹊吃定亲饭。正该把咱妈接来。咱老儿子娶媳妇,哪有不把乃乃接来的道理呀?该说不说,三林和喜鹊的婚事还是上回咱去城里前,妈给定下来的呢。该说不说!
谢天浩心里一亮,突然高兴地转回头说:行。我看行。
兰芳说:三林这饲养场越办越大,人手也不够,不抵早点把喜鹊娶过来好帮三林一把。依我说呀,把妈接过来,吃完定亲饭也不走,就说乃乃急着等孙子结婚。咱就选个好日子叫他们成亲,也别等什么十月一呀,新年的了。该说不说。
谢天浩说:行,我看行。
兰芳说:那我就去把妈接来。
谢天浩说:咋个接法呢?合计合计。
兰芳说:是呀?三林咋还不回来呢?
电话响,兰芳拿起电话说:呀?二魔?是二魔呀?啊,姥姥在你家呀?啊?闹着要回梨花峪?中啊!该说不说,中啊!该说不说。二舅正要接你姥呢?该说不说。谢天浩接过电话说,二魔,我是你二舅。你收拾好东西,我打出租车去,你把你姥送到站点行不行?就是我去你四舅家下车的那个站点?知道哈?二舅说话就动身,不见不散。放下电话。忙穿衣服。
1 故园(2)
兰芳说:她奶咋在她姑家呢?
谢天浩说:兴许是天红接过来的呗?
兰芳说:还兴许是天书他们不爱养活咱妈,推出来了。
谢天浩立着眼睛瞅瞅兰芳,不高兴地走了。兰芳急忙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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