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绳子细如钢针,极其坚韧,几个被捆着的人稍微挣了挣,绳子便勒进了肉里,渗出血来。
“还多着呢。”鱼诺海瞅了瞅吕金山,又从怀里掏出了许多,在他眼前亮了亮,又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嘿嘿一乐,“老伯下手挺狠的么。”
“呵呵,你也看到了,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吕金山说得满不在乎。他们这些西域跑商的人,本就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早已见惯了生死。
鱼诺海听他这样说,倒也合情合理。
两个人索性坐下来,一边歇息一边摆弄起吕金山脚上的玩意儿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阵人喊马嘶之声,向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是鱼总管的马匹,在那边,是鱼总管的马匹。快,快,快,就在前方的破庙里。”
是察事厅子的小太监,鱼诺海在把马匹拴在那里的时候,顺手做了一个记号,指向了破庙的位置。
吕金山的伤势不轻,虽然经由察事厅子的医官简单包扎了一番,可终究失血过多,他的意识还是慢慢模糊起来。
又是顺路,鱼诺海索性带着众人先把吕老六送回了吕府。
吕东来看到吕金山受伤不轻,脸色一沉,赶紧派人将他抬下去,请长安最好的大夫看病,请最好的铁匠替他把铁鞋套子打开。
吕东来同鱼诺海客套了一番,不禁问起来:“可巧啊,鱼总管,你们察事厅子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在长安的官面上,吕东来一向以清高示人,对察事厅子一直保持着几分距离,甚至偶尔流露微词。
就算此时,他对鱼诺海的言谈里,也免不了有三分轻蔑。
“嘿嘿,吕老板,我们察事厅子的人无论出现在哪儿,都不必大惊小怪吧,不然的话——”
“不然又怎样?”
“不然,咱们的吕大管家,怕是不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喽。”
“哼,照鱼总管这么说,我吕某人可得好好谢谢察事厅子的美意喽,只是街上风大,天寒地冻的,不如叫兄弟们都进到府里,我也可好酒好菜招呼一下,免得被人说我吕某人穷酸,怠慢了贵客。”
“吕老板这么说就折煞鱼某了,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吕老板财大气粗富可敌国,莫说朝里的大臣,就是那些郡王公主也没少在吕老板这里借银子啊。”
“都说近年来,察事厅子在李大人的统领下风生水起,就连三省六部的朝廷命官都要给你们几分面子,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吕东来背手而立,颇有几分傲骨和清高之意。
“吕爷,今日鱼某不是来吵架的。”
“怎么?是来问话的?”
“呵呵,吕爷说笑了,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那些人呢?”
吕东来指的是鱼诺海安排在吕府周围的暗哨。
“他们会随鱼某一起回去。”
“希望不会让吕某再见到他们。”
吕东来依然咄咄逼人。
鱼诺海歪着脑袋,冷冷的看着对方,沉默的局面有些尴尬。
“怎么——”吕东来感觉气氛不对,回转身来,望见鱼诺海冰冷的眼神,心头不由一颤。
本来他是想傲慢的补上一句“怎么听不懂吕某的意思”之类的话,话到嘴边,硬是收了回去。
作为一个名冠两京的豪商,这些年来,吕东来当然没少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从西市坊门的门卫到三省六部的朝中大员,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他早已驾轻就熟拿捏到位。
故意在一些官员面前展露威风,是吕东来的官场生存谋略之一,以免他们小鬼难缠予取予求。对于鱼诺海这样一个小太监头子,他自然更没放在眼里。
可是,鱼诺海不一样。
纵然再刚正不阿的官员,纵然是那些自命清高的文章宰相,见到自己也难免会流露出艳羡的神色,那是一种扎根在人性深处的对黄金珠宝对财富名利的渴望。
鱼诺海,和他们不一样。在他的眼眸里,丝毫看不到一点点贪婪的影子。
他的眼睛明澈,甚至有些孩子的天真与顽皮在里面,但却看不到贪婪,更看不到——他对自己的财富和名望的羡慕。
不但如此,在他的眼神里,还有三分冷意。
吕东来一怔,“你总是这样看着别人的么?”
鱼诺海嘴角一抿,“我看每个人都一样,哪怕你是皇帝老子。只不过我看吕老板,看起人来却很有一套自己的路子呢?”
“吕某是个商人,看人自然是商人的路子。”
“是啊,有时候用眼看人,有时候用鼻子看人,至于像我这般,就是用后脑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