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个一个的都走了。
千古一帝秦始皇的陵阙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苍凉,又悲壮。
纵万军相拥,也难慰心中的孤寂。整个世界都空荡荡的。
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吗?
不是,不是啊。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味的抗争,一味的竞逐,一味的去争取,很多事早已埋下了祸根。
是自己太相信父皇了?
还是自己太小看李辅国了?
还是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都是,又都不是。
也许把自己换做别人,便不像自己这般行事。
也许把父皇换做别人,便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其实,自己这么多年来与李辅国争来斗去,自己和他不都像两只困兽么?
建宁王的思绪越飘越远。
高力士漠然望着建宁王缓缓步上一座山丘,遥望着远处的山岭云霞。
风,也越来越冷。
当高力士觉得天色已晚,赶到建宁王的身边时,才发现地上的血已经冻结了。
他的手里还紧握着那柄bi shou,鲜血湿透了一片。
他依然屹立不倒,望着天边的晚霞烧遍了雪原和远山。
入夜时分,广平王已经回到了王府里。
他吃了一小碗火腿鹿血羹,加了不少辛辣的香料,才勉强吃下。如果不是奔波了一天一夜,又在宫里跪了大半天,恐怕这点东西他也吃不下的。
他的心情极度沉闷,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每呼吸一次,那种窒息就更加强烈一些。
这些日子里他也听到些风声,料到会有莫大的变数发生,心神早已为种种惶恐所侵扰,忐忑不安。然而当真正的灾祸降临,还是令他十分的震惊。
也罢。你永远无法料到那些人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他不相信建宁王会加害自己。纵然看到了那些书信,他还是不相信。那些笔迹虽然确凿,他依然坚持认为那些信是他人仿写伪造的。
可是,任凭他怎样哀求,哪怕他愿意舍弃这广平王的荣耀,肃宗依然铁着脸色,一语不发。
直到王才的口供呈上来给他看过,他还是不信。
那口供是肃宗身边的小太监领人去问出来的。因为那些书信的原因,肃宗为了妥善其间,特别派了自己身边的人,亲自去王才人那里重新问过一份口供。
往日里,自己也没少打点那小太监,当即招了招手。小太监心领神会,附耳过来,只一句话:“是王才人亲笔所写,奴才看着的。”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广平王眼中的光芒刹那间灭掉了,整个人失魂落魄,僵立在那里。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些人都被张皇后和李辅国收买了,都被收买了,所以才合伙的愚弄自己。
看着神情恍惚的广平王。肃宗也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的身体本就虚弱,又被几波大臣左来右去的聒噪了一天一夜,心神都已经很疲倦了。他走过来,拍了拍广平王的肩膀,示意他起来。
“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又何尝不了解你们呢。回去吧,倓儿的事情让朕来处理。”
言罢,肃宗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此刻,广平王斜倚在自己的床榻之上,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是怎么到了这张大床上的。他的意识乱作了一团,日间种种在脑海里不断拉扯着。
王府的总管大着胆子进来,说是柳飞猿回来了,郡主昏迷不醒,已经被郡主的贴身侍婢带回了房里。
“怎么回事?快让他进来。”
柳飞猿一脸风尘,面色同样十分的沉重。
本来他带着升平郡主一路回奔,都快到长安了。郡主醒了过来,一掌把他打落马下,夺马又往临潼去了。
柳飞猿只得抢了一匹马拼死追上了郡主,交涉不成,只得用迷烟再次将郡主弄昏过去。
这样一来一往的折腾,就耽搁了许多时辰。很快贺兰寿等人的队伍也沿着大道过来了。
问了问情况,柳飞猿不禁心中暗喜,知道建宁王暂且没事了。
可是高兴了没一会儿,又见一匹快马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是建宁王的传令官,他们两厢认识。
“王爷自尽了。”那人眼里噙着热泪,嘴唇扭曲抽搐着。说完又急匆匆的走了。
柳飞猿当下也傻在那儿了,好久回过神儿来。
柳飞猿一见到广平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还不知道王才人的事,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此刻的心情。
“怎么了?郡主她怎么了?”
“王爷,郡主没事。是王爷,是建宁王他,他自尽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建宁王自尽了。”
广平王几乎站立不住,摇摇晃晃的又跌坐在踏上。方才脑海里还是一片乱麻,此刻竟如一阵罡风吹过,吹得一片空白,一片空白,好似无边无垠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