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疼麽?”封刀小心翼翼地给薛小召处理著额上的伤口,不止有一个伤口,左边从太阳x一直到额间有好多个,封刀又心疼又气苦,薛小召只是面无表情由著封刀折腾。
给围上了纱布,见薛小召还是雷打不动的麻木样,以为他很难过,就劝道:“小召,那些人不值得你生气!”
薛小召本来木然的眼神闪了闪,转向封刀,看了许久,伸出手去隔空临摹那俊秀五官。封刀索x拉过那手贴上自己的脸,那手顿时僵住了,暧昧的气氛开始缓缓蔓延。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才分开。
“请进。”薛小召道。从外面打开门的是那个俊美的侍卫,依旧面无表情,打开门时没往里边看一眼就退到门侧,黑色华服的少年慢慢地踱了进来,挥手退去屋里两人的礼节。
“无恙否?”太子温和地问道,让薛小召和封刀产生了他比他们两个都年长的错觉,仿佛这莫名其妙的关心是理所当然,不容置喙不容拒绝。
眼前少年年纪虽小,温和起来也让人难掩心动,可杀戮之气时不时从他身上传来,薛小召心下警惕,拱手道:“让太子殿下费心了,小伤而已。”
太子眉眼儿弯弯:“孤想和薛少侠单独谈一谈,可好?”就算只是简简单单的礼貌问句,里面也隐含著不允许拒绝的霸道。
“哪里,薛某是何等有幸。”薛小召点点头,眼神示意封刀出去,封刀徘徊犹豫,太子道:“封少侠无需多虑,孤对薛少侠是一见如故,我们年少相投,谈的也只是意气风发的趣味故事。”封刀也没傻到在人家的地盘上鲁莽行事,虽说江湖好汉对上朝廷中人是不能失去尊严和傲气的,但心里谁都明白,在魏国到底还是谁说的算。
封刀贴近薛小召耳语道:“我在门外等你,一有什麽你就叫我。”待薛小召点头後才掩上门出去。门一带上,屋子里的气氛即刻有些诡异。
太子合了手,先开口道:“薛少侠年少英才明於事理,真是让孤倾心不已。”意指薛小召在武林众人面前提议将破苔古镜交於朝廷之事。
薛小召见他脸上温和真诚,但能让人明显知道这“倾心”只是托词,且由一个十四五的、是那个身份的孩子一脸老成地说这句话,很让人毛骨悚然。薛小召只得点头道:“太子殿下谬赏了,薛某只是尽了身为武林中人该尽的责任。”
“你的责任便是让武林安宁麽,但孤见薛少侠未必适合武林。”太子呵呵一笑,“孤见薛少侠有怜悯之心,却依旧遵循自己的原则明於事理,不被外界的烦扰所干涉,孤缺的…正是你这样的人啊。而且花间堂来日也许会成为武林公敌,你不如跟孤走?孤便保你花间堂上下相安无事?”
薛小召惊异,太子居然想让他脱离武林步入官宦仕途?心下觉得不可思议又好笑,合手躬身揖了一礼道:“薛某生於长与草莽,x子野惯了,入了仕途,定受不得朝廷纲纪,怕会给太子殿下丢脸的。就算花间堂在武林中不再得人心,薛某也愿守著它、和身边的众弟兄安度一生,不想大起大落,也不想大富大贵。”
太子叹笑一声道:“薛少侠要是坚持,真的很可惜,不过孤不会强求,而且孤来也是询问一件事情…”
“何事?”看到太子坦然的笑容,薛小召突然有些不详的感觉。
太子笑得意味深长,伸手慢慢在衣襟里拿出一封信,抽出里面的信纸递给薛小召道:“前日,孤在松竹阁莫名得到一封匿名信件,事关贵门派,薛少侠不妨稍作观视。”
薛小召拿起那封信,看了後瞪大了眼睛──
玥遗薛氏,武林孽障,叛国余贼,勾结通敌,伺机重返,罪不容诛。
气得一把将信甩在桌上,薛小召行礼道:“太子殿下,若一纸书信便可判定谁有罪、白纸黑字便可心安理得的陷害,那藏於暗中的小人才是正中下怀,空无罪证就如此污蔑,到底是谁才罪不容诛?”
“莫要气恼。”太子笑盈盈地扶起薛小召道,“若我如此不明事理,受宵小之辈轻易挑拨就中计,孤一见你时,就压你往大理寺问罪了。”
薛小召抬头看他,太子安抚般说道:“薛少侠莫要心慌,若这一纸书信纯属胡言,那麽孤也不会放过那人…”说罢意味深长的一笑,“非得凌迟分尸挫骨扬灰才会罢休。”薛小召突然感觉,太子深幽的眼神要剐入自己的心里,好似他嘴上那个被一刀刀凌迟削r的人是自己一般…
怔愣回神,薛小召口言出淡漠的话语:“那薛某静候殿下的消息了。”
“静候?”太子笑盈盈地好似逮到了什麽趣词一般,“也好,薛少侠与封少侠著实受惊了,武林盟已对两位见了疑,出去的话难免遭遇暗箭,是大大的不妥,所以两位就在此院静候歇息吧,孤会让人保护这里,闲杂人等不会靠近。待有了消息,孤再让人传进来。”说罢,太子收起那一指控的白纸黑字在怀里,转身往门边走去,门无声自开,是岳无痕持剑守在门边。
封刀进来後看到薛小召恼怒地甩了甩头,坐在凳子上一副谁也别来招惹的样子。想问一下太子是不是说了什麽不好的话,可熟悉薛小召的x子後,知道这时候过去必定换来一记老拳,只好安静地坐在一边,等他什麽时候情绪平缓一些,再去问问。
薛小召不理会在旁边坐下来的封刀,瞪著大门忿忿窝火,心里暗恨太子关人关得明目张,这哪是保护?简直是软禁!连好听的话都不愿意多说,真是让人讨厌的同时也无可奈何,谁知道那一冤枉书不是那小子自己写来、冤枉花间堂的!心下焦急,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刚到院子门口,原本空无一人的小院立即出现了数名黑龙骑,言辞温和地请他回屋……
一脸转将门用力甩上,封刀被摔门声震得缩了一缩,薛小召火冒三丈地开始暴饮暴食。同时劝封刀也一起化愤怒为食量,狠狠地吃,专点“倾国倾城”的菜色,吃穷那小子!
那边厢忙得脚不离地的太子听说了,手一挥,放话下来,两位要吃什麽就得供上什麽,不得怠慢。桌上便多了许多薛大少爷也没见过的奢侈菜色,薛小召终於吃不下了,封刀也撑得投降了,便心下诅咒太子出门被狗咬走路被车碾!
用过晚饭後,也许两日里来气得太多著实累了,薛小召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梦里感觉到了潮湿的水汽,面前出现了一条河,河水清澈消无声息地流过,流水上浮了许多轻灯,伴著拂面的清风带出了一波一波的温柔。
── 梦里有一红衣的男子,红衣男子将一水墨衣衫的小童带到他面前,对他说:“小召,这是你的师兄,吕渊,以後要多听师兄的话,知道麽?”
矮胖的棕衣小童歪著脑袋想了一想,抓起一颗石头就往水墨衣衫的小童头上砸去:“我才不要什麽师兄!”砸完就飞快地跑开了,跑开的小娃子哪里注意到水墨衣衫的小童脸上、全全是泫然欲泣的难过表情。
── “师弟给你,西瓜可好吃了。”墨衫小童小心翼翼地拿著去皮的西瓜递给棕衣小童,脸上是满满的温和和宠溺。
“走开!”棕衣小童一把将西瓜打掉,“我才不是你师弟!”又跑开的任x小鬼,也没看到墨衫小童眼怔怔地看著地上被浪费的西瓜。
── 棕衣小童一脸倔强地瞪著红衣男子,死不认错:“才不是我的错!是那个嘴长歪了的家夥顶撞本少爷!”
红衣男子对小童生气了:“小召,我从来没有这样教你不珍惜同伴,寒冬腊月让人脱了衣服还浇井水,你差点将你的同伴害死了!你给我到训堂里跪好!”
墨衫小童挡在棕衣小童面前道:“师父!那个弟子对小召出言不逊在先,浇水是吕渊出的主意!小召只是受我蛊言,我愿代他受罚!”
“吕渊,身为大弟子,你该以身作则示为典范,门下弟子相处不合私下动武挑衅你却无动於衷,你的责任何在?”红衣男子对墨衫小童怒道。
“弟子知错,弟子紧记师父教诲!甘愿受罚!”墨衫小童重重磕头道。
棕衣小童在训堂里跪了小半时辰,红衣男子开始心疼了,问小童可知错否。小童眼圈泛红,却硬著脖子跪著,死不认错,男子又急又气拂袖离去。
“小召,小召…”直挺挺跪著小童听到轻轻的叫声,扭头看去,竟是墨衫小童撬了窗锁翻进来,白色单衣背部全是血,背上鞭子的血痕透过单衣纵横交错地显出来,月光下是真是狰狞可怖。
棕衣小童怔怔的看著,墨衫小童在他发呆时候往他手里塞著饭团,虚弱地说:“这是我中午留下了的,也许冷了…听师父在外面说要罚你跪一夜,吃了还能填填肚子。师兄先走了,被人看见小召你会跪得更久,我还会来看你。”
墨衫小童尽量不留下血迹翻了出去,棕衣小童胡乱地擦去眼里落下的豆大水珠,将饭团混著流下的鼻涕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 墨衫小童满身是血倒在大铁笼子里,奄奄一息,身後是三头用破烂绳索圈住的野狼。红衣男子冷漠道:“你杀不了它们,就让它们杀你。”铁笼的门关上了,红衣男子落锁离去,而後是野狼挣扎摆脱绳索的吼声,墨衫小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师兄…”棕衣小童不知道怎麽进的屋子,蹲在大铁笼边上,肥硕的小手抓著铁杆。
墨衫小童本本来抱著必死的心,一听到这个声音,再疲倦也抬起了头:“…你怎麽…进来的?”
“师兄…”棕衣小童眼泪鼻涕一起来闹了个大花脸,“师兄你不要死…”
野狼已经挣脱了绳索,饥饿得眼冒绿光流著唾y朝墨衫小童扑去,墨衫小童明明满身是伤,却不知用哪来的力气抽出匕首,比野狼还要快的身影闪电般砍向第一个扑过来的恶兽,野狼身首分离,顿时血雾喷涌飞溅。狼血溅在他脸上,顺著姣好脸颊滴滴落下,映衬著那冷冶双眸中的狰狞,比狼更像狼,宛如来自y曹地府的恶鬼……
另一只野狼扑过来,小童身子一低滑擦过地面躲过了扑击,即刻握刀顺著野狼扑来动作从头切到腹再切到尾!那只狼扑人不到飞快地掉过头想再扑,腹部已经裂开来,肠子内脏拖了一地。狼痛得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拖著肠子挣扎一会就倒了下去。
最後一只野狼显然忌惮了,绿森森的眼珠一转就朝棕衣小童抓在铁杆的手扑去。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棕衣小童瞪大了眼睛,手依旧抓在铁杆上,瞪大了眼看著在铁笼里的、挡在他面前的墨衫小童。
墨衫小童头低著,散乱的乌丝遮住了表情,手狠狠地从狼喉咙里拔出匕首,狼呜咽地倒了下去…
墨衫小童抬起头,慢是血垢的手颤巍巍地伸出,触到了棕衣小童的脸,轻颤地问:“你刚刚唤我的…再唤一遍…”
棕衣小童几乎没有换姿势,依旧蹲在铁笼边上,手抓著铁杆,用著软绵绵肥溜溜、却让墨衫小童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唤道:“师兄!”
── “师弟!来放河灯啦!”墨衫小童笑眯眯地拉著棕衣小胖墩跑到河边,在水灯上写字。
“谁是你师弟!”棕衣小童打开那扯著他的手,却不似从前那样用力,故自己肥胖小手再被拉住时,没有再甩开。
“你唤过我作师兄,你自然是我的师弟啊!”墨衫小童掐了掐棕衣小童肥肥的圆脸。
“才不要!”棕衣小童呛道,“那个不算数!”棕衣小童把写得鬼画符样字的红蜡水灯chu鲁地丢下河去。
墨衫小童笑笑,拉过棕衣小童坐在河岸边干爽的地方道:“师弟啊,现在的一切虽说是师父给我的,师父是你爹,你爹的就是你的,所以我的一切等於你给我的,对不对?”
“恩?恩…”小胖墩渴睡了,g本不知道墨衫小童说什麽,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墨衫小童肩上。
墨衫小童宠溺一笑,将小胖墩靠在自己肩上,调整了一个位置让小胖墩睡得舒服些,马上,棕衣小胖墩的呼声就没心没肺地响起来了。墨衫小童明知他听不到,却还是轻柔地说:“小召啊,现在你给了我一切,有朝一日我会还给你,给你一切…”
── “大师兄!”棕衣少年不若年幼那般肥胖,身形拉长,已经开始有了来日俊朗的轮廓,他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他拉著另外两个少年,朝远处桃花林里练剑的少年跑去。
“小召?”墨衫少年与棕衣少年的俊朗不同,五官拉开後却越渐妖冶,见到另外两个少年,不悦在狭长冷媚的眼中一闪而过,温言道:“这两位是?”
棕衣少年显然很高兴:“我爹新收了弟子啊,就是你的二师弟和三师弟啦!我排行老四哦!”少年笑得很欢,可见有多中意这两个新师兄。
“失礼了,我叫徐温。”温文尔雅的俊逸少年笑著说。
“我叫何欢,见过大师兄。”面若桃花的清丽少年欢快地道。
“那日後就相互关照吧,那我便是你们的大师兄,吕渊。”墨衫少年一如既往地有礼。
“好啦好啦,介绍也介绍完了,大师兄,我就先带二师兄和三师兄去我院子玩一下,失陪啦!”棕衣少年拉过两个少年,跑了开去。
墨衫少年唇角还保持著微笑的弧度,目光死死扣著那两个陌生少年的背影。等那三人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渐渐地,少年微翘的嘴角凝结了冷冽,鼻翼皱了起来,眼里的柔情不再,却是凝了满含嫉恨的冰一般、染上了残虐的血红。
作家的话:
被忽略的大师兄…一出场就算是回忆气场依旧啊~啦啦啦,小封刀你可要加油啊!
☆、第十七章
终於从醉生梦死的同人坑回来了……
封小攻是没用了一点,所以必须虐,男孩子的成长之路要要坚强,虐著虐著就长大了嘛。
= = =
薛小召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到了床上,梦到的事走马观花地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是等他细想,却是什麽都不记得了,只有残缺片段,拼也拼不到一起去。索x就不再想,反正梦到了什麽,醒了不记得是常有的事。
梦醒来了就毫无睡意,心有些乱,思绪也乱,心呯呯跳地难以平息,也许是太紧张以致脑子绷的很紧,难以入睡…起来点灯喝了一杯水,开窗看外面形形色色的厢房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灯光,想是明日就是太子要古镜的日子,大家都睡不著吧。不知晓盟主和那些德高望重的门派长老们切磋得如何了。
……太子扬言不答应就要血溅武林盟,大家知晓不是说著完的。
正略带愁绪思索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屋外那人轻轻问:“小召,你可醒了?”
正讶异著,心道是封刀给他抬上床的吧,难怪自己熟睡了没感觉。起身给那人家夥开了门,封刀抱著枕头溜了进来,薛小召带上门道:“怎麽?他们肯放你进来?”
“只要不走出院子都没关系,”封刀抱著枕头跟个抱著孩子的n爹似的,“我没睡不著,见你屋灯亮著想你是刚醒,我就过来了。”说罢自顾自地坐到床上,薛小召想过去坐到他旁边:“确实是刚刚醒,醒了就睡不著了。”
“那我们来说话?”封刀乐滋滋地说,然後那了架子上的外衣给薛小召披上,“对了,今夜在你这里睡,好吧?”说罢可怜兮兮地合了双手,“拜托啦。”
薛小召也无所谓:“随你,那想说什麽?”拉了拉封刀给他披上的外衣。
“你这两日都很不高兴,呃…”封刀即刻接收到一记三白眼,赶紧手忙脚乱解释道,“我说的不是我们被留在这里的事,是…自见过柴荆前辈後,你的情绪就起伏不定,我担心你…”封刀微微低头,观察了一下薛小召的表情,似乎没有发火。
薛小召沈吟了一会便道:“明日就是三日之限了,不知盟主是否会将破苔古镜交给朝廷呢?”他们的软禁明日是否可以解封?
“如果是我,我会交的,毕竟…”封刀思索道,“古镜是魏国和玥国征战的要物,当年出兵出力的是朝廷不是武林盟,这有什麽办法。我觉得从一开始武林盟就不应该过问此事,谁挖到了古镜就是谁的…喧宾夺主的好面子惹来的是流血牺牲,这可不好。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的,总不该是江湖民间管的。”
薛小召讶异地看了一眼他,敲了敲他的头:“不错嘛,脑子利索了。恐怕还不止如此吧,你我现下可以随意说话,是因为四周都没人监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两人又屏住呼吸试探了一翻,房梁上、窗外这些容易监视的地方都没有人,只有院子门口不远处传来丫鬟夥计走动说话的声音,就像一个最普通的院子。
“对,按照江湖中人的惯路来看,虚假笑脸背後必定是y险的招式。如果是我借著保护的理由软禁了什麽人,一定会时不时去探访一番,笑谈一番,然後名为保护的理由,实则监视,威逼利诱哄套出想要知道的消息。”封刀道。
“这种恶俗的方法倒也最管用,”薛小召说道,“可太子那边怎麽没有反应,把我们软禁这就算了?”
“或者,一直这麽软禁下去?”封刀问。
薛小召摇摇头:“不会,这样太麻烦,没有用的人应该会直接杀掉的。或许我们没有理由给他杀,又不知我们有什麽利用价值,也许明日就解禁了吧。”
“管他的,”封刀抱著被子说,“不解禁,我就想办法带你出去,然後远走天涯。”
“说吧,”薛小召挑眉道,“薛潘同你交待了什麽?”一话落下,室内温馨柔和如同暖春的气氛,瞬间变成了霜冻三尺的寒冬。封刀没说话,只是抱著手里的被子低著头。
“你不用藏,我知道薛潘私下里有给你练武,我只是懒得说破。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我可以问你,你今日要是不说,以後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小召…”封刀为难地抬起头。
“你不用说废话。”薛小召淡淡道,“我讨厌他,但他毕竟是我爹,他要真死了,我在世上最後一个亲人就没了。”
“你还有我啊!”封刀急忙拉过薛小召的手说道。
薛小召抽出手:“不说,你就出去,我懒得花心思应付你。”
“我可以说,”封刀也不强迫他,“但是你要保证,听了後你不能激动,你一定要冷静下来。”
“成交。”薛小召说著,伸手过去就要拉勾。
封刀赶忙将手藏到背後:“你要是激动了,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先说好了,伤到你,不算在里面啊。”
“放心吧。”薛小召拉过他的手,两人的小指勾上,麽指按了按,就是约好了。
“我都告诉你,上来说吧,我怕你凉著了。”封刀吹了灯,两人躺好,拉好被子,几乎像是谈心一样。
“堂主让我带你走,”封刀给薛小召压好被角,自己躺下,枕著双手说道,“路有多远就跑多远,不许回去。”
“恩。”意外地,薛小召反应淡然。
“你好像不是很惊讶。”封刀讶异道,“我以为…”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薛小召转过头去,“或者说,我早猜到了,不然他不会私下里给你练武,不就是让你有能力带我走麽?”
一下子,封刀也不知说什麽好,有些东西是不该问的,但是连贯不上,也就成了这样子。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就算是得了拒绝,也要问出来,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不安,所以犹豫了一会就问道:“…小召,你会跟我走麽?”
黑暗中沈默良久,久到封刀以为薛小召睡著了,才听得淡淡一声:“我不知道。”
“是因为堂主麽?”封刀问。
“不管你知道了什麽,你要都忘掉。”薛小召毫无起伏地说道。
“忘掉的,也包括你吗?”封刀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不敢相信,过去的一切薛小召居然可以用“忘掉”就结束?
薛小召翻了一个身,用背部对著封刀:“忘掉有什麽不好,那些都是假装出来的刻意,你很怀念?薛潘培养你,是为了利用,他要我活著,你死不死与他无关。我对你好也是利用,你个傻子,真以为我喜欢你呢?”封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呼吸颤颤巍巍地好似要窒息了。
薛小召坐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笑笑,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两人脸,薛小召脸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恶质的笑容,贴过去拍了拍封刀的脸:“说你天真,真是天真,怎麽在花间堂生活了这麽多年还是不长心眼儿?给你甜头,你就开始抱著幻想,狠狠地践踏你,还会感恩代谢帮别人数钱,有你这麽蠢的麽!”说罢哼笑一声放开封刀,自己下了床,打算到隔壁屋睡。走了两步就被拉住了,薛小召挑眉回头,看到那人眼里的一把火焰腾腾腾地上来了,灼热得要烧死人一般。
封刀拉住他的手,用力得自己手上都起了青筋说:“你不是要利用我吗?那你就利用啊!你可以利用我、利用我带你走啊!”
薛小召差一点要被那眼里的灼热烧伤了,但很快恢复冷静皱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你有那个能耐给我利用吗?你死了,我找谁算账去?”
“你不是不顾我死活吗?”封刀抓得更紧,“那就试试看啊,看我有没有那个能耐让你利用!看看是我活得久还是他活得久!”
“你在说谁?”薛小召不耐,想挣脱却被扯得更紧。
“你管我说谁!你敢不敢赌?”封刀依旧抓著他的手,大有他不答应死都不放的狠劲。
“赌什麽?”此时的薛小召安静了下来,不再尝试挣脱。
“赌我可以把你带走,给你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论那里有多远,一定会是个容得下你的的地方!”封刀看著他的眼睛。
“我为什麽要赌?”低下头看著这不依不饶的人。
“因为你别无选择!”
怔愣一会,薛小召反应过来,裂开嘴笑了,越笑越大声,好似发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得止不住。良久才直起笑弯的腰,带著喷笑的语气说:“你还真以为你…”
封刀打断他道:“我知道你照顾我,帮我练武,是为了留个後路,但为什麽现在不用了呢?你为什麽改变主意了呢?”
听得他这麽说,薛小召收起笑脸:“哪有你这种人的?别人不利用你,你还浑身不自在了?”
封刀却不理他的嘲讽,继续道:“我也许没有他强,但是,我一定会拼尽一切帮助你。他要抢,你想阻止,我就阻止他,阻止不了,我就和他一起死!因为我什麽都没有了…”抱住薛小召的腰,将脸紧紧靠在他x膛上喃喃道:“我只有你了…”
“你还真是…”看著埋到自己怀里的人,薛小召心上微微起了波澜,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发丝,喃喃道,“真是个傻子…”
“我傻还是聪明,对一个什麽都没有的人来说没有意义…”封刀搂紧了薛小召,笨拙地说,“跟我走,我保证会给你一个安心的地方,那里你想做什麽都可以。那里会有一个花园,你可以种很多很多的花,可以养很多很多的鸟,你还是喜欢还可以挖一个池子,我们养鱼…”
“你…”被语无伦次的话逗得想笑,想推开一点又像之前那样被搂得更紧,几乎让薛小召喘不过气来,“你松松手。”
“我仅剩的宝物,我会用全部的生命来守护他,欺骗也好利用也好,这个假象对我来说已经是一切一切,小召,跟我走吧…”几乎是哀求乞怜的语气。
“你这个傻子…”薛小召无奈地说,“要是有一天,你伤得头破血流,爬都爬不起来了,我怎麽跟你走?”
“右手断了左手拉著你,两只手都断了就背著你,脚断了…就用脑袋滚吧。”封刀埋在薛小召怀里闷闷地说,抬起头道,“你赌一赌吧,不会让你失望的,好不好?”
薛小召被这种讨价还价、疑似用糖果骗小孩的语调弄得甚是无奈,又带著一点心疼,或者…他可以尝试一下不同的开始,於是叹道:“你起来,我答应你。”无奈地望著房顶,希望来日,封刀傻人有傻福吧。
☆、第十八章
薛小召心神不宁地,早早地起了身,推了推一个睡势到天明的封刀,还真怕这人不翻身落枕了。还好,封刀是一拍即醒的人。一开门就有人过来,两人洗漱後就在屋里等著。
日头已经升了老高了,还没人过来传话,开门问问,黑龙骑说太子还在盟会上,两人就知道他们还要在这里等了。过了一个时辰多一点,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那脚步声即刻移到了门前,门被啪地一声打开,那力道绝不是友善的。两人朝门口看去,开门是太子,岳无痕面无表情地持剑跟著。
黑色华服少年脸色凝重,问了问身後的黑龙骑:“他们两个一直在这儿麽?”黑龙骑躬身行礼与太子打了手势。
皱眉看著薛封两人,太子黑著脸说:“你们两个从这一刻开始,不许离孤寸步之远!”说罢转身,那动作大得要掀起一阵风,两人对视一眼,看了岳无痕的手势就跟上。
其实他们很想问出了什麽事,眼尖见得太子露出的雪白衣襟有红色痕迹,方才在盟会上应该是起了不小的争执。薛小召心想溅到襟口附近,少年该是亲自动的手,惹动他自己动手杀人的的情形应该很严重了。
华服少年给岳无痕一个眼神,岳无痕对两人道:“古镜遗失了。”宛如一道雷,劈得薛小召停了下来。
封刀停下来转头不解:“小召,怎麽了?”
“你做什麽?”太子回头盯著薛小召。
薛小召摇摇头跟上去,边走边问道:“古镜是怎麽遗失的?”
太子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岳无痕毫无起伏地接著说:“殿下接手掀开古镜上的红布时,发现那只是一块普通的铜镜,有人掉了包。”听了,薛小召想到当时的武林众人一定很震惊,即刻掀起狂狼是肯定的,什麽样的猜测和污蔑都跟著来了。
岳无痕继续说:“有人污蔑殿下暗使手段先动了手,所以过程中见了血。三日的期限对贼人来说是宽限,但能混过这麽多群英集结的守卫,还在武林盟里无人察觉地带走重比千金的古镜,不简单。”
“外敌通内鬼。”封刀想到就说,忽而发觉这时候说话不太好,又闭上嘴。
“如果古镜还在此地,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怕就怕…它早已被带离武林盟了。”太子冷淡地说,“无论是外敌,还是内鬼,有嫌疑的都得死,你们两个要不是孤看著,首先处死的就是你们!”
“太子殿下…”薛小召犹豫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贼人可能为的是陷害武林盟?”太子转过来看著他,几乎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窟窿,岳无痕也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面前的孩子虽只有十四五岁,但那种y森残忍的气势、不断地从那双黑得连光都倒映不出的双眸中渗出,薛小召定下心神,继续说道:“人都杀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也找不出古镜的下落,那更中了贼人的计谋。偷了古镜,为的是让朝廷和武林相互残杀,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贼人…说不定是外族人。”
“薛小召,孤无意杀你,倒越来越喜欢你了。但该闭嘴的时候不要总自投罗,否则,孤又要开始怀疑你了!”太子不悦中带著虚假笑意。
“你…”封刀顿时激动起来,刚要什麽就被黑衣少年抬手打断,少年幽幽地看著薛小召道:“如果你把疑点引向外族人,你的嫌疑就洗了一半了,或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加上孤对你怜惜,便用苦r计?”
“太子,您说怜惜薛某,薛某实在是没有这个命受用,薛某只是尽自己保护武林的责任罢了。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您怀疑也罢,杀也罢逼供也罢,在下问心无愧,剩下的就看天命吧!”薛小召毫无畏惧地说道。
“天命?哈,说得好!若真如你所说是外族细作…”太子笑了一声,手指封刀,“孤便杀了他,其它人活著,若是武林盟内部的人,我放过他,但其它人都要死,怎麽样?”
“太子!”封刀咬著牙说,“想杀就杀我!不要牵扯上其他人,人命非同儿戏!”
“你错了!江山就是戏出来的!”太子冷笑斜睨封刀,又转回头问道,“薛小召,你赌不赌?”
薛小召和封刀对视,看到封刀双眼里的坚持,下了决心道:“我赌。”
太子拍手大笑:“好!够胆,果然是孤喜欢的人!”说罢一甩袖子搭上薛小召的手:“你若不死,你这个朋友孤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