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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苗训就以加倍的热情继续给赵匡胤算命。以前每天只抽一次竹签和摇一次铜钱,现在增加到了早午晚各一次。以前只是每天早上摔一个乌龟壳,现在也变成了早午晚各摔一个。乌龟壳的需求量一下子大增,所以苗训每天天黑以后都要跑到jūn_rén开封城的湖边去捉乌龟。好在那里的乌龟多得是。苗训认为他现在的工作已经得到了赵匡胤的认可,如果再加把劲的话,赵匡胤还可能帮他实现更大的追求。
算命只需要乌龟的壳。苗训住在大帐篷的时候,总会分出一些乌龟r和乌龟蛋给他同住的圆脸小伙子们吃。现在他一个人住在小型帐篷里,于是就只好自己把乌龟r和乌龟蛋全部自己吃掉。苗训可舍不得糟践东西,他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糟践东西比杀了他还难受呢。
由于吃了太多的死乌龟,苗训长了一脸青春痘,虽然他早就过了青春期。鼻血也比往常流得更频繁了。更要命的是他觉得自己的精力异常充沛,性欲也异常旺盛。有时候他和别人聊着聊着天,下身就会鼓胀起来,弄得苗训好不尴尬。这样一来,圆脸小伙子们就更怀疑他是gay了。为了不让别人误会,苗训就用一根棉线把自己的g头吊起来,这样即使下身发生了变化,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另外,苗训的充气娃娃被停发了,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他就不得不经常躲在帐篷里打手枪。打手枪让苗训感到自卑,每个男人心里都清楚,这是最低级的泄欲方式。苗训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停发他的充气娃娃,所以就用猛烈的动作来发泄心里的不满。这种以发泄不满为目的的打手枪让苗训亢奋到了极点,结果滋得帐篷里四处都是精斑。
赵匡胤安排苗训住进jūn_rén开封城,当然不是因为喜欢算命,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苗训包装成半神科学家,再通过半神科学家的公信力把几十万个圆脸小伙子变成混蛋。因此,赵匡胤给苗训在jūn_rén开封城的家当,完全依照是半神科学家的标准配置的。
其实赵匡胤也不知道半神科学家究竟需要什么配置,他只是觉得半神科学家对精神生活的要求应该比较高,对物质生活的要求比较低。关于满足半神科学家的精神生活,赵匡胤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这很正常,除非是已经完全进化了的神仙,要不谁也没这个能力。关于物质生活,赵匡胤觉得半神科学家应该喜欢清净,而且也担心苗训在梦里胡说八道,泄漏了他的秘密,所以就给苗训安排了一个小帐篷。虽然只是个在jūn_rén开封城里最小的帐篷,但对苗训而言也已经是极大的奢侈了。至于其它的物质需求,既然半神科学家的要求比较低,那就让苗训自己解决好了。
苗训帐篷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其实他的家当本就少得可怜,而赵匡胤也没给他添什么新家什。以算命为业时用的幡子横放在行军床的下面,那里还有十几个晒干的乌龟壳。行军床的上边堆着多日没叠的被子。帐篷的正中摆着一个很大的条案,占了整个帐篷的五分之一,几个蒲团码在条案的两侧。条案上乱七八糟的摆了不少东西,一个大竹筒里c着几十枝竹签,小竹筒里有几个铜钱,一个黄铜做的八卦,几十根算筹,还有写了一半的《赵太尉今日运势分析报告》。
关于这张条案有一点补充。给苗训条案的人,就是那个停发他充气娃娃的家伙,因为他负责jūn_rén开封城的后勤。虽然这个家伙认为停发苗训充气娃娃并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心里还是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所以他在下意识认为需要给苗训些补偿。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半神科学家至少需要个写字的地方,于是就挑了这张jūn_rén开封城里比较大的条案给了苗训。要不苗训就只能趴在地上写分析报告了。这说明这个家伙比赵匡胤想得周到,但也不能怪赵匡胤,他是干大事的人嘛。
苗训并不知道给他条案的就是停发他充气娃娃的人,所以对人家千恩万谢的,甚至还免费算了一无卦,说人家将来官运亨通财源广进。如果苗训知道了真相,那他算命的结果就一定变成了诅咒。
苗训帐篷的角落里堆积着不少书,当然都是和他本职工作有关的,而且大多是苗训在成为半神科学家以后偷偷买的。这些书码放的很有道理,最上面的《周易》和《先天图》。我们都知道《周易》之于算命者,就相当于《圣经》之于基督徒。《先天图》是苗训所谓的师傅陈抟的专著,所以当然要放在最明显的位置了。师傅的书有了,师爷的书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陈抟的师傅麻衣道者写的《麻衣相法》就放在了《先天图》的旁边。《麻衣相法》的旁边是徐子平的《渊海子平》和《明通赋》,因为他是陈抟公认的朋友。其它的书就码放的比较随意了,包括《丹元子步天歌》、《太乙金镜式经》、《五行大义》、《开元占经》、《金匱玉衡经》、《字触》等等。另外,这些书里还有《素女经》、《玉房秘诀》、《房术奇书》等,被窝里还藏着最新版的春宫连环画。这也不奇怪,因为房中术和算命总有些扯不断的联系。
赵普走进苗训的帐篷的时候,苗训正趴在条案上写《赵太尉今日运势报告》。帐篷门口是逆光的,所以苗训没看出掀门帘的人是谁。当赵普走进帐篷后,仅仅凭走路的姿势苗训也猜得出是谁来了。苗训心里有些发毛。这很正常,要是有个gay突然走进我的房间,而且房间里就我们俩,我心里也会害怕。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
她对我说能认识作者真是件很好玩的事,只要一想我流着鼻血仰头看天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说明她把我当作苗训了,也说明这些文字她看进去了。经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就是苗训了,或者说在我身体内的一部分就是苗训。我们都曾有过对未来的憧憬,又觉得前途渺茫;也有过对现实的屈服,又暗自沾沾自喜。我们都有些软弱,又有些坚持;都有些目标,又有些迷惘。其实我完全有权利改变苗训的命运,即使我不能改变结果,至少可以改变过程。但我一点也不想那么干,因为那样的话,苗训就不是我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才能符合她的心意。
从另一个角度看,我又觉得自己就是赵匡胤或赵普,或者说在我身体内的一部分就是赵匡胤或赵普。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但这并不奇怪,我们最讨厌的人往往是自己。其实,我还可以是许许多多的其他人,或者说我的身体就是由苗训、赵匡胤、赵普以及许许多多其他人组成的集合体。当你希望我是苗训的时候,我就会用身体内苗训的部分对你。当你希望我是赵匡胤的时候,我就会用赵匡胤的部分对你。对于这种角色的变化我随时都做好了准备。
她还告诉这个故事讲得特别没意思,这让我多少有些失落。她觉得这个故事有的地方不合情理,有的地方不合逻辑,有的地方既不合情理又不合逻辑。比如苗训怎么会向往一个只有丑女人的城市。依照她的思路,男人的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和漂亮女人上床。如果苗训想进开封城,一定是因为那里有漂亮的女人。但我总是强调开封城里只有方脸和奇形怪状的女人,这就说明我是个虚伪的人,至少我隐瞒了真相。
我承认自己虚伪,但谁不呢?其实每个人都有些虚伪,也有些真诚。我们都是由虚伪和真诚交织组成的。通常我们判断一个人是否真诚,就是依据虚伪和真诚在他身体中所占的比例。假设一个人真诚占百分之七十,虚伪占百分之三十,我们通常会认为他很真诚。如果真诚和虚伪各占一半,我们也会认为他是真诚的。如果真诚占百分之三十,虚伪占百分之七十,我们当然会认为他是个虚伪的人。
不过这个标准是会因人而异的,比如她就希望我对她真诚的比重是百分之百,虚伪一点都不能有。对我而言,这是很难做到的。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被吸引了,虽然那时我不能认出她是否同类,但她漂亮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确实让我想入非非。如果当时我对她说:“你的茹房很吸引我,让我很想跟你上床。”那我的确做到百分之百的真诚了,但也百分之百的会挨揍。这就说明她其实并不一定真的喜欢真诚,也说明谁也做不到百分之百的真诚,除非是傻子。如果我虚伪,那是因为她需要我选择虚伪的角色面对而已。
我的确不能做到一眼就认出她是我的同类,但事实上第一眼看到她时我确实想和她上床,这样看来我的确是太虚伪了,是个总在为自己的卑鄙寻找借口的伪君子。但要强调的是,最开始想和她上床是出于性的冲动,但并不妨碍现在有精神方面的需要。你不能说我在骗人,我说过人的追求是不断变化的。
2
多年前的某一天,苗训走在离开家的路上。
时间应该是秋天,因为路上铺满了枯黄的树叶,空气中弥散着秋天的味道。我很迷恋秋天的味道,那是落叶和干燥空气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每次闻到我都会觉得有些伤感。我还喜欢冬天早上的味道,那是燃烧的蜂窝煤和凝重的冷空气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每次闻到都让我非常兴奋。闻得时间长了,还会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已经煤气中毒的缘故。
她告诉我她更喜欢冬日的下午,待在屋里暖洋洋又很懒散的感觉是她所迷恋的。听了这个,我更认定她是同类了,因为那种感觉我也喜欢。
苗训穿的长衫过于宽大,以至于可以把他整个身体都包在里面。长衫本身的颜色已经无法辨认,在经过多年的浆洗后,现在只能看到淡灰色,以及衣领和袖口泛出的惨白。为了不在走路时被自己的衣服绊倒,苗训用一条粗布腰带把它绑在身上,使衣服的下摆保留到适当的长度。上半身多余的布料垂在腰间,遮住了腰带,让他看起来像是穿了一件肥大的上衣和一条裙子。苗训舍不得把长衫剪短,因为晚上还要当被子盖。
苗训的脚上绑着一双草鞋,鞋底是用棕丝编的,鞋帮和鞋面也不是普通的稻草,而是蒲草和龙须草掺杂在一起编成的,所以这双鞋非常耐穿。
我觉得秋天的气味应该是淡蓝色的,像烟一样在空气中随风漂浮。所以在我的印象中,苗训穿着淡灰色的衣服走在淡蓝色的轻烟中。他的脚下是厚厚的黄叶,走在上面沙沙作响。不过苗训对此一点也没有留意,而且他只关心眼前的路是否会通往他的目的。
苗训的家乡是一个黑白的小镇。
小镇的天空一年到头都y沉沉的,仿佛随时要下雨,可真正下雨的日子并不多,空气却总是湿乎乎的。即便刚下完雨,天上还是y沉沉的。所以小镇的人从没见过太阳、月亮和星星,更没见过彩虹。
小镇的房子看起来全是照着一个模子抠出来的。房顶铺着黑色的瓦,外墙也都用煤灰刷成了深灰色。只是有钱人家的房子会盖得大些,穷人家的房子盖得小些,最穷的人住在草房里。即便是草房,铺在房顶的稻草也要用河里的淤泥抹成黑色,木头柱子和土坯墙也要用煤灰刷成深灰色。
小镇的街道上铺着黑色和灰色的鹅卵石。因为都是些小石块,所以在上面走的时间长了,脚就会硌得生疼,时间再长点就会起水泡,水泡破了还会长茧子。时间久了,小镇人的脚底都长了一层厚厚的茧。只有有钱的人没有,因为他们都穿厚底靴子。
在小镇人的眼里,世界只有黑色、灰色和白色,因此他们认为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而且在他们还据此推断,黑色和白色代表着道德,灰色是由黑色和白色调和成的,也属于道德的一部分。对于别的颜色,无论是暖色系还是冷色系,他们都会觉得刺眼,就和我们看到强光的感觉一样。在小镇人的意识中,黑色、灰色和白色之外的任何颜色,都是以让人视觉混乱为存在目的的,而视觉混乱往往就是道德败坏的开端。
小镇的人觉得生活的幸福与否完全依靠道德的维系。如果道德缺失了,那他们的生活就会不幸;如果道德沦丧了,他们就会在水深火热中煎熬。所以,小镇的人乐此不疲地维持着黑白的世界。他们的脸色不是发黑就是惨白,看不到一丝红晕。在出门之前,他们都要用木炭把嘴唇涂成黑色。他们穿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灰色,连最爱美的女孩子也是如此,只是多了些花纹而已。其实女孩子们还可以穿白色的衣服,但谁也没有这个胆量,因为如果不是天生白皙且身材绝佳的人,白色的衣服只会把人衬得更难看。小镇的人吃东西也很在意,只吃j或鱼的r,因为是白的。如果要吃猪r或牛r,就要在烹制的时候使劲放酱油,直到这些r看起来是黑色的才行。
有的时候,小镇人维持黑白的方法很粗糙。比如铺在草房顶的稻草没有染成黑色,他们就会把草房付之一炬。又比如有个女孩子头上带了朵黄色的野菊花,他们就会把她的衣服扒光,在脖子上挂一双破鞋,然后用藤条抽打她的背脊。甚至有的小孩在说话的时候无意中带出了其它颜色的字眼,家里的大人也会冲上去给他个大嘴巴,还要骂:“你才多大,就学会耍流氓了。”当然,粗糙的方法往往只针对住草房的人、女人和小孩子。
好长一段时间里,苗训都是个坚定的黑白主义者。他眼中的世界就是黑白的,不过这并不是说苗训的道德水准有多高,而是因为他天生是个色盲。
对一个色盲而言,生活在黑白的世界应该是最幸福。如果依照小镇人的定义,在他的眼中世界只有幸福,根本不存在不幸。但事实正好相反,无法分辨黑白和彩色,也就等于无法分辨不出什么是道德,什么是缺德。因此,他注定只能生活在茫然中,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愿意承认这点。
这里有一点要补充,我也是个色盲,准确地说应该是色弱,我只是分不出接近的颜色而已。所以,秋天的颜色事实上不一定是淡蓝色的,可能是淡绿色或淡紫色的。但是她一定是个白色的女人,因为在黑白的色域我还是分得清的。她偶然发现了我的这个缺陷,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且这种兴趣持续了好长时间。每天她都要拿几十样东西让我猜颜色,更要命的是无论走到哪,都会指着一个东西问我:“这是什么色的?”也不管当着多少人的面。这种游戏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痴,因为我真的拿不准到底是什么色的。我想苗训不愿承认是色盲的原因,就是害怕小镇的人对此产生兴趣吧。如果小镇里所有的人整天围着我让我猜颜色,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现在苗训的面前有两种选择:要么承认自己是色盲,然后让小镇的人烦死;要么承认自己是分不清好歹的下流坯,然后让小镇的人打死。苗训不想死,所以他既不承认自己是色盲,也不承认自己是下流坯。为了掩藏自己的本质,他表现得非常过激,就是说对别人讨厌的东西,他就愤怒;别人愤怒的东西,他就歇斯底里。但因为必须要等到别人先有表示才能做出反应,所以大家都觉得苗训总是慢一拍。
苗训也想找出些别人愤怒的规律来,因为反应迟钝也不是件好事。他发现对于纯粹的黑色或白色,人们是不会愤怒的,这就说明愤怒只存在于灰色的领域。但世界上纯黑或纯白色的东西毕竟太少了,所以这个规律在现实中并不好使。
苗训的改变是从那个带着野菊花的女孩开始的。从那天开始,苗训的世界变成了一半是黑白的,一半是彩色的。
3
自从断货以后,赵普粮店伙计们的郁闷生活就开始了。
伙计们的月钱是由底薪加奖金组成的。赵普希望伙计们在干活的时候多卖点力气,所以他把底薪定得非常低,仅仅够养家糊口的。不过伙计们并不在乎这个,他们根本就不指着底薪活着,他们的收入主要来自底薪外的奖金和奖金外的克扣。
我们知道赵普粮店的大米白面都是从jūn_rén开封城拉来的军粮,而且都是当年的新米新面,不掺麸皮,价格还比市面上便宜不少,所以生意一直很不赖,伙计们通常可以得到比底薪高出几倍的奖金,逢年过节还有双薪和红包。
除了奖金之外,伙计们还练就了一手克扣粮食的好功夫。他们穿的裤子通常比较肥,准确地说是裤腿比较肥,比裤腰还要宽,而且都是收口的。来上班的时候裤腿总在腿上晃里晃荡。但到了下班的时候,裤腿就会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里面装满了克扣来的粮食。这些粮食可不是从买粮食的老百姓那里克扣的。到赵普粮店买粮食的老百姓图得就是货真价实,而且他们都随身带了弹簧秤。伙计们克扣的粮食其实都是赵普的,名义就是损耗和搞促销活动。
其实赵普对伙计们的损公肥私心知肚明,但他并没采取措施,因为他的货源来路也不正。总之,在断货之前,赵普粮店的伙计们可以算是百姓开封城的高收入人群了。但是自从赵普断了货之后,伙计们的收入就只剩下底薪一项了。看着微薄的薪水,伙计们欲哭无泪,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想辞职,一是因为他们和老百姓一样,总盼着明天赵普能把货发出来,二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和以前收入一样高的工作。人总不能越活越抽抽吧。
自从赵普断货之后,就连粮店的伙计们也吃不到大米白面了。平时克扣的粮食,早被他们以更低的价格卖给奇形怪状的老百姓了,自己一点存货也没有,因为谁也想不到赵普会突然干出断货这种缺德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