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周远志才提起来的脚就这麽停了下来。
朱贵?
他问自己,我是幻听了吗?柳恒澈口中的朱贵是哪个朱贵?是他知道的那个朱贵?是那个强`奸犯?是同名同姓?还是他g本就听错了?
柳恒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声喊得太响,赶紧把声音压低了下去,周远志便听不太清他在讲什麽了,只依稀觉得好像是在和人谈判。他们又拉锯了一阵,最後定了结论,周远志听到了最後一句话里的两个词:明晚、见面。
柳恒澈挂断电话,但没有即刻进房,不知在考虑什麽。周远志犹豫了一下,故意弄出点声音後打开门出去。
柳恒澈穿著睡衣斜依在栏杆上,看到周远志出来面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自然。
“怎麽起来了?”
“有点渴。”周远志说,声音微微沙哑。
柳恒澈走过来,伸手mm他的脸,顿了一顿方道:“干嘛不喊我一声,我替你倒就行了。”
“没事。”周远志走到一侧的小茶水间里倒了杯温水回来,“在讲电话?”他背靠到栏杆上,捧著水杯喝了一口。
“嗯,工作上的事。”柳恒澈将周远志圈在怀里,低头亲他濡湿的唇,“有点小麻烦。”
“能解决吗?”周远志低垂下眼睛,任柳恒澈一点一点亲他的嘴唇、脸孔,湿热的舌又卷起他的耳垂,含住了轻轻舔吮。他伸手拉住柳恒澈问:“要不要讲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柳恒澈愣了一下,随後笑著亲他的额头:“没什麽,小事而已。”
“小事?”
“是啊。”
“……哦。”周远志听凭柳恒澈吻了一阵才轻轻推开他,“该睡了。”
“好吧。”柳恒澈接过周远志手里的杯子,随手放到一旁的陈设架上,跟著突然将他打横抱起来。周远志措手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地伸手搂住柳恒澈的脖子。
“干什麽!”
“抱你去睡觉啊。”柳恒澈回答得理所当然,一脚踢开`房门,带著周远志一起滚到床上。
柳恒澈的企图都表现得那麽明显了,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周远志,等周远志再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多了。他花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自己今天已经被动翘班,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杜若。
他从床上慢慢支起身来,靠著靠枕,闭目养神想了一会,随後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拨了柳恒澈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那头传来青年轻快的声音:“远志,起来了?”背景音中还有切割刨削、敲打东西的声响,并且伴有回音,柳恒澈此刻似乎正在一处宽敞的工作车间里。
“嗯,刚醒。”
“抱歉,一不留神又做过头了。”柳恒澈的口气里带著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你现在还好吗?”
“简直跟报废了一样。”周远志笑著捶了捶自己的腰,“我年纪大了,你悠著点,真的,否则再过两年只能麻烦你另请高明了。”
柳恒澈却夸张道:“那怎麽行?”
“嗯?”
柳恒澈压低声音:“不是你,我硬不起来。”
周远志多少被这句话惹得有些害臊,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听得柳恒澈在电话那头得意地轻笑:“说正经的,快起床,老饿著可不行,我中午做了饭菜放在桌上,你热一下赶紧吃。”
“阿澈。”
“嗯?”
“你今晚有空吗?”
柳恒澈愣了一下:“暂时还不能确定,怎麽了?”
周远志努力装出若无其事:“哦,前一阵子你不是答应我一起去看谢导的新话剧《农夫与剑》吗,我订了票了。”
“这样啊……”
“如果没空就算了,以後总有机会的,工作更重要。”
“不,应该可以抽得出时间。”柳恒澈说,“今晚几点?”
“七点一刻开场。”
“行,我六点半左右到家。”
“好,我等著你。”周远志挂断电话,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然後才慢慢、慢慢爬起身来。
柳恒澈晚上果然按时回家来接周远志去看话剧。他们坐在vip包厢看了一阵,柳恒澈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拿了电话出去说话,过一会匆匆进来说:“远志,不好意思,那件事没完全摆平,我得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周远志只是静静地看著柳恒澈,包厢里一时间有了一阵静默。
“远志?”
“哦,你去吧。”周远志点点头,“路上小心。”
柳恒澈像是松了口气,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乖乖等著我。”
“嗯,我等你。”
周远志看柳恒澈离去,又在黯淡的光线里坐了一会,估m著他已经下了楼,才跟著走出来。他到楼下的时候,正撞见柳恒澈的车子从车库里开出,周远志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静静跟上去。
柳恒澈开车相当小心,周远志有几次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後来发现他只是习惯x地防备狗仔队而已。两人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前一後地行驶,周远志跟著柳恒澈一路出了市区,沿著公路走了一阵,然後拐弯上了一条小路,再往前开不久就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平野,不远处有几栋黑黔黔的建筑物,似乎是仓库。
周远志估m著可能快到了,在路口让司机弯入一处岔道提早停了车,确认了柳恒澈前进的目的地後,付了车费下车,用走的进去。这里显然已经到了乡下,空旷的土地上除了远处的厂房几乎看不到什麽建筑物,空气中到处弥漫著一股夏末烂熟的植物气息。
周远志走了一阵,进到那几间厂房所在的大院里。柳恒澈的车果然就停在厂房门口,周远志看了一眼那辆黑色宝马,微微驻足,随後却又向前走去。
此刻几间并排的厂房中只有一间亮著灯,大门没有完全关上,漏出明亮的光线。周远志听到里头传出嘈杂的声响,走到近前,举目向内望去。
只见宽敞的厂房内此刻灯火通明,里面堆放著各式各样的木料和刻意做旧的仿明清家具,有五、六个工人正在里面干活,有的在粘连板材,有的在喷漆,还有个人在反复打磨木材边角和平面,周远志走过去时正听得柳恒澈在喊:“阿贵,你过来。”
他眼见得一个身形矮小,满身木屑的中年男人飞快地跑过来,露出讨好谄媚的笑,一鞠躬:“柳先生,你喊我?”
柳恒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那个叫阿贵的男人看,那似乎是一张支票。
“谢谢柳先生!”那个阿贵只看了一眼,脸上立马露出倍加讨好的笑,伸手就要来接。柳恒澈却将手往回缩了缩:“我可跟你说好了,就是这个数了,你要再坐地起价我就换别家做了,别以为我赶时间送人就可以随便要挟我。”他扬声道,“阿贵,做人还是不要太贪了!”
“是是,我们一定好好做柳先生您要的东西,您放心!”阿贵说著立刻转身拍手喊,“嗨,大家加把劲努力干!柳先生都这麽大方了,夥计们一点要拿出点样子来啊,回头赶完工大家夥一块出去打打牙祭!”
现场几个工人听了都大声应和,光著膀子汗如雨下地更加卖力工作。
周远志又在门口立了几分锺,然後转身离开。
像是导演喊下了“ok”,柳恒澈整个人都随之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柳先生,我们一定能赶在您订的时间里完成这套家具!您放心。”叫胡阿贵的木匠师傅讨好地继续说著。
柳恒澈却随意摆摆手:“知道了,去忙吧。”丝毫没有之前紧迫焦急的样子了。胡阿贵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也知道老板的心思是不能也不用猜的,鞠著躬恭送柳恒澈离开。
柳恒澈拖著疲惫的脚步走出厂房,夜幕下的门口地面上溜出了一条灯路,远处则是一片漆黑,四处都看不到周远志的身影,想是已经回去了。
情势很悬,只差那麽一点。如果昨晚他不是特意确认了一下周远志身上的温度,他就不会知道周远志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到了一些东西,那麽他今天要做的事大概也就暴露了……
柳恒澈重新开了车,驶出这片厂区,在来的那个路口往另一个方向转弯,不多会将车停到了一幢孤零零的小屋门口。柳恒澈确认了一下标志物,跳下车。屋里的人听到汽车引擎声,已经过来开门等著了。
“你要的二十万。”柳恒澈闪身钻入那件空房,将手里的包递过去,看那个跟自己身形相似的朱贵就著昏黄的灯光蹲在y影里贪婪地数钱,看著看著厌恶感油然而生。
“一分不少,谢谢你柳先生。”朱贵的语气吊儿郎当里带著威胁,“有了这笔钱,我想我应该会失忆上一阵子。”
“朱贵,做人切记适可而止,贪得无厌不会有好下场的!”
朱贵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柳先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朱贵是命不好,才落得被人通缉东躲西藏,不过我要是真没有好下场,相信你和穆先生这样有头有脸的人也会跟著没什麽好下场,谁让你们给我钱让我去强`奸人家小姑娘呢!”
“闭嘴!”柳恒澈动怒了却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压低了声音道:“朱贵,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什麽时候让你做过这种事!”
“哎哟那我就奇怪了,您老要是没做这种事干嘛上赶著给我钱堵我的口呢?”朱贵笑得老奸巨猾,“柳先生,人在做天在看。”
“住口!”柳恒澈忍无可忍地低声怒吼,“穆显当初怎麽跟你说的我不清楚,我从来就没有让你做过,甚至g本没想过这种事!”
“哦,那可就是你和穆先生之间的问题了,我只知道穆先生给了我钱,让我在那一天晚上穿了那件衣服去强`奸那位王小姐,好让某位现役知名影星咸鱼翻身,一洗前耻!”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柳恒澈抓紧手里的手机,拼命遏制自己的怒意。
朱贵哈哈大笑:“柳先生,我一光脚的还怕你个穿名牌鞋的不成,大不了我进牢里去蹲几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可要是把你们的事抖搂出来,我看你和那个穆显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我说柳先生啊,兄弟是看得起你才管你要钱,否则就凭我手头那些照片,随便卖个小报,你猜能赚多少钱?”朱贵笑著将那个背包拉好拉链,背在身上,“总之柳先生你就当家里多口人要养,我知道你现在势头正旺健,也不差这点钱,兄弟回头还会来找你的,你可要多多保重,兄弟祝你早日摘得影帝宝座啊!”他说著,拍拍柳恒澈的肩膀,像是贼j的老鼠似地推开门,左右警惕地看了一阵,没入了夜色。
柳恒澈在灯光下站了许久,眉头紧蹙,无法可想。
娱乐圈常常与黑道挂钩,但迄今为止,柳恒澈都不愿意也尽可能去回避接触那股力量,难道为了对付朱贵,他需要去动用那股力量?要知道一旦踏足其中就再也无法回头,但也不能任由朱贵这样敲诈勒索下去……
虽然柳恒澈很相信穆显不会将一件事做得漏洞百出,可朱贵还是知道了他的存在。如今在穆显行踪不明的情况下,朱贵一张嘴随便乱说成怎样都行,何况他手里还握有穆显和他有过接触的证据。那些证据最初明明连警方都无法查到,如今却莫名其妙到了朱贵手里,柳恒澈越想越觉得,莫非朱贵身後还有个指点他的人在?
那个人会是谁呢?
柳恒澈想不出个结论,决定先回话剧中心再说,一转头却整个人都晃了晃。他看到周远志站在门口的y影里,神情木然地望著他。
第五十二章
“远志……”柳恒澈隔了很久才能将这两个叫了无数次的字眼顺利喊出口,他看著周远志的表情,慌乱间什麽对策也想不出来,只会讷讷地,“我……我……”
“我听你说。”周远志说,“我想听你说。”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稳。
“对不起远志,我不是故意的!”柳恒澈越发慌张,周远志态度越是镇定就越是让他感到不安。他一向都知道周远志脾气的,他脾气很好,发火很少,凡事能忍让都不会太过在意,但若有触碰到他底线的事,便是倔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如今越是表象平静,恐怕越是气得厉害!
“远志!”柳恒澈趋前几步,想要伸手抓住周远志,周远志却在柳恒澈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朝後退了一步,避开了那只手。
柳恒澈一下子僵住了,手停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你要说吗?”周远志问,“如果不想说的话,我回去了。”
“说!我说!”柳恒澈急得冲过去一把扯住周远志,自己则拦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看住他,“远志,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瞒我,还是不是故意骗我?”
柳恒澈听周远志这麽说,已经知道他气得有多厉害了。现在再想回过头骂自己弄巧成拙、多此一举、自搬石头自砸脚却是怎样都来不及了。他越想越气恼,怎麽自己就会鬼迷心窍,做出这麽愚蠢的事?如果……如果能早一点对周远志坦白……
坦白。
现在坦白还有用吗?柳恒澈问自己,既然周远志跟到了这里,看到了朱贵,他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吗?就算相信了,他是不是还是会生气,毕竟当时他曾为了自己能够脱罪,如此辛苦地到处奔波……
周远志见柳恒澈犹在犹豫,自嘲地笑了笑:“让开,我要回去了。”
“远志!”柳恒澈急了,张开手臂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你不要这样!”
周远志抬起头看向柳恒澈,这回便见得他是有多生气了,灯光下看,竟然连嘴唇都气得在微微哆嗦。
“我不要怎样?”周远志沈下声音问,“柳恒澈,你是不是觉得我又老又笨?是不是觉得骗我很有意思?是不是觉得玩弄我的感情也很有意思?”
柳恒澈一下子被问懵了,嘴巴微微张著,不知道该说什麽。
周远志激动得x膛剧烈起伏:“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在做什麽?”他问,“设计欺骗司法机关,欺骗媒体和大众,你怎麽做得出这种事!”
“我没有!”柳恒澈气愤地拔高嗓门,“我没有!我是你的爱人啊,你居然宁可信一个强`奸犯也不信我!”
“我只知道朱贵来勒索你,而你给他钱了。”
“我给他钱是因为他有穆显和他接触,还有我和穆显接触的证据!”
事情滑向最坏的方向,周远志闭了闭眼睛,想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但是不行,他的x口堵塞著各种难言的、复杂的、交融的感情,不敢置信、伤心、痛心、担忧、焦虑……等等等等。
他们到底该怎麽办?
“远志,不是这样的!”柳恒澈抓住他的肩膀,急得满头冒汗,“你听我说,朱贵是勒索我没错,但是王小姐那件事我真的事先不知情,穆显也是到判决下来後才告诉我他安排了那起事件的一切。我跟你说,当初……当初穆显是给过我一个剧本,让我去揣摩一名强`奸犯的心理和行为,他说要在适当的时机制造一个误会,由他安排的人来假意指控我意图非礼,趁机炒作我的演技和即将出演的这个角色,”柳恒澈见周远志不言不语,又急急补充,“真的,远志,那个角色你也知道的,就是後来邝云盛邝导导演的那部《雪国之爱》里的出租车司机,那个角色是真实存在的!我也没想到最後会弄出王小姐那件事来,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啊!”
周远志还是不言不语,只不过面如死灰。
柳恒澈看著周远志就心惊r跳,总觉得他下一秒便要消失了,忍不住伸手用力将他搂进怀里,又低下头不停地亲吻他的额头面孔眼睛嘴唇:“远志你听我说,我绝对没有要故意欺骗你的意思,而且我怎麽可能觉得你……觉得你……”柳恒澈g本没法把周远志刚才那些嘲讽自己的话说出口,周远志戳向自己的每一把刀都像割在他身上一样,他只能慌乱地将周远志搂得更紧。
“远志,你不要那麽说自己!”他急得快疯了,“真的,你不要那麽说自己,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也绝不会那样对你!远志,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的!”
“制造误会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周远志忽然低声开口,“在王小姐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中,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是穆显的安排吗?”
柳恒澈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怀疑过,但我觉得这事风险太大,穆显应该不敢c作。欺骗司法机关是重罪,我哪里知道他连这种事都敢做,远志,我真的是不知情的。”因为周远志肯说话了,柳恒澈还以为他的气渐渐平息下去了,谁想到周远志却又反过来问了一句。
“那麽欧子琳那天来刺杀我其实并不是你弟弟故意安排来陷害你的对吗?”
“我……”柳恒澈语塞了。
周远志轻轻叹了口气:“你怕我怀疑当年的事情,故意带我去h影视基地,又特意告诉我柳恒沛曾经出现在兰鱼路酒吧,好让我将两桩事联想到一起,既不相信欧子琳的话,也不相信柳恒沛的人品,一石二鸟。”他摇了摇头,“阿澈,你真的很聪明。”说到最後,只觉得疲惫,连柳恒澈私下里调查自己这件事都不想追究了。
柳恒澈听到周远志替柳恒沛开脱的话却一下子就炸了:“柳恒沛怎麽就说不得了?欧子琳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肯定是他在暗中撺掇,否则怎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他出现前来?否则两年来欧子琳都没有动静,怎麽会突然又出现了,一出手就是对付你?他就是看不得我们两个好!”
柳恒澈情绪激动,声音冷酷:“再说了,欧子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如果她不是到了那种地步还要陷害我,口出狂言咄咄逼人,非要置我於死地,我怎麽至於当庭曝出她的丑闻?”
“欧子琳的丑闻是你爆的?”周远志简直不敢置信,眼前一阵阵发黑。欧子琳虽是咎由自取,但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著这麽多媒体记者,当著摄像机,赤`裸裸地披露出自己滥交和吸毒的丑闻,被那麽多人看到她的堕落……那是……那是多麽狠毒的惩罚!
周远志脑中至此已是一片混乱,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柳恒澈这个人吧。
“我……”柳恒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却还要硬撑,“我当时也是没办法,我又不知道那件事是穆显暗中策划的,不知道他还有後招,律师不是说了吗,要尽可能减低欧子琳证词的可信度,我是没有办法才这麽做的!是自救!”
周远志再度闭了闭眼睛,期望睁开来能看到家里的天花板,发现自己还在被窝里,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远志你相信我,除了为了减低欧子琳证词的可信度,我放出了她的丑闻视频,其他事情我都没做过。”
“你那些视频要怎麽得到?”周远志问,“哪个当事人会特意去拍那些视频呢?你是不是给欧子琳下过套?”
柳恒澈沈默了。
是的,即使没有穆显安排的这件事,迟早有一天,大众也是会看到欧子琳的那些视频的。
“为什麽要那麽做呢?”周远志无比痛心,“洗刷污点是很难,回归圈子是很难,但是为什麽要用这麽卑鄙的手段呢?”
柳恒澈看著周远志,自己的心也在慢慢变凉。
周远志终究还是不信他是吗?他还是以为强`奸案他有份参与策划是吗?
“如果不这麽做,我要到什麽时候才能回到这个圈子里?”柳恒澈问,“我的污名要到什麽时候才能洗刷掉?这是最快、最有效果的方式,我不过是……”他一字一顿道,“以眼还眼。”
周远志应该生气的,可他现在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他整个人都像是个气球般被这四个字戳破,漏了气,变得破破烂烂。
“那你想过这麽做会有後遗症,会有今天朱贵这样的事发生吗?”
“我说过了,那不是我策划的!”柳恒澈愤怒地捶打了一下墙壁,发出令人觉得疼痛的闷声,“如果我早知道,绝对不会同意穆显这麽做的!我也是受害者啊,要不是他觉得我不听话,没有照他说的去和郑小姐制造绯闻,我也不会……”柳恒澈一下子顿住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来、从来没有跟周远志提过,他是主动地抱著目的地接近郑雅涵,为此他甚至模仿了郑雅涵的前恋人廖冬野。
周远志震惊无比地看著柳恒澈,他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的那个正直、积极、洁身自好的青年竟然在复出的道路上耍了那麽多、那麽多y险的心机。
“远志……”柳恒澈看到周远志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完了,一股悲凉感油然而生。
“远志,”他只能虚弱地哀求,“求求你不要生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这麽做,g本没办法回到这个圈子里,也g本没办法和你站在一起!”
“所以,是我害了你。”周远志轻声说著。赵幼青果然说得没错,柳恒澈因他而完蛋。
周远志这一生唯一的爱情姗姗来迟,浓烈炽热或是温柔细腻,统统交付给柳恒澈。他还以为这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他们两人在h影视基地拼手胝足,并肩作战,连最艰难的境况都挺过来了,如今名利双收,情比金坚,他真是幸福得晚上做梦都会笑醒。可谁想得到呢?谁想得到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活在一重又一重的欺骗之中,从来没认清过枕边人?
“远志……”柳恒澈喊他,周远志的神情很吓人。他吓坏了,想要将他再次拥入怀中,刚一触碰到周远志却被马上重重推开,柳恒澈猝不及防,往後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远志!”
周远志只是沈痛地望著他:“你让我想想。”他说,无力地摆了摆手,“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第五十三章
周远志想了很久,周远志想不出来。
他知道这个圈子历来是非多,纷争多,人与人之间表面亲热,实则防备,没事时候也未必一团和气,利益相触更是你死我活,但他从未想过柳恒澈为了复出做了那麽多的事,那麽多……
周远志烦躁地又再点上一支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扔满了烟蒂,比他过去几个月抽得都多。
他现在回想起来便真的觉得自己太过大意,柳恒澈与郑雅涵相识的契机,柳恒澈卷入强`奸事件时穆显的表现,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都足以证明柳恒澈的复出并不只是幸得贵人提携而已,他却还是未能引起足够警惕,以至於最终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他生气,气柳恒澈更气自己!柳恒澈会沦落到今天被朱贵敲诈的地步,一切皆因自己而起。他问自己,周远志你为什麽当初就不能对柳恒澈多关心一点,为什麽不能守在他身边一起等待复出的机会,为什麽不能在明知柳恒澈和穆显合作没好结果的情况下想办法阻止他?
归g结底,为什麽……为什麽自己那麽没用!
周远志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疲惫,因为自己的无用,因为这个无用的自己似乎走在了前面,所以柳恒澈才做了那麽多的事来追赶他,急功近利地返回这块是非之地,不仅弄脏自己的手,更留下如此多的後遗症。朱贵会敲诈,欧子琳可能杀人,郑雅涵若不是心思通透,今天的演艺圈或许已经没有柳恒澈。他的恋人就是在这样前有狼,後有虎,几乎如同夹缝里求生存一般的情况下走到了今天,要不是真有点运气,或许一早已比四年前兰鱼路事件摔得更惨、跌得更重!
周远志手一哆嗦,烟已烧到尽头,烫痛他的手指。他手忙脚乱地将烟蒂丢入烟灰缸中,用水浇熄了那点火。
但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麽用呢?事情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而柳恒澈……周远志唇边再度勾起苦涩的笑,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柳恒澈却依旧什麽也不肯跟他说。如果不是自己太过熟悉他演戏的状态和小动作,如果柳恒澈不是关心则乱,想了买家具的馊主意,也许他还会继续被瞒在鼓里一直、一直。
他不知道柳恒澈到底对他撒了多少谎,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柳恒澈爱著他,可他不喜欢这样被排除在外、蒙在鼓里的爱。他不要柳恒澈一个人如履薄冰地走到湖中央,站在裂隙中心都快要掉进冰窟窿里冻死了,才在他主动发现加上逼问的情况下不情不愿地告诉他一切。
这算什麽呢?
柳恒澈不信任他,他知道他会反对,所以他不说。周远志如果早知道一切也的确会去阻止,他相信总有更安全的方式来处理这一切,哪怕需要绕远路,需要走更长的时间,可也好过今天这样被人捏住把柄,随时可能粉身碎骨来得强。
周远志自然也知道柳恒澈不是圣人,早在四年前柳恒澈还在圈子里半红不黑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认为他虚伪做作,是个伪君子,但周远志始终认为柳恒澈是个有自己底线的人,哪怕後来发现自己最早的憧憬寄托错了对象,在和柳恒澈相处的过程中,他也越发确信了这一点。
世人追名逐利,彼此相践,往往有人不择手段,互相算计。周远志一直信奉著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的准则,他以为柳恒澈也是这样的人,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柳恒澈并不总是包容的,他也会有攻击x,但他的这种攻击x却并不彻底,他心不够黑也不够狠,他半吊子的攻击x令他陷入了今天这样进退维谷的局面,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心理落差也好,被爱人所骗也好,固然令人伤心,可那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但是朱贵该怎麽办?
朱贵也不只是一个贪财的朱贵,对他背後还躲著的别人该怎麽办?以後,别人的背後和身旁或许又还会有别的人,他们都要应付,到底要怎麽办?
穆显策划的所有事都太过危险,对他而言或许能够挽救,对周远志和柳恒澈来说,却个个都是漏洞和陷坑,那每一个漏洞和陷坑全都是致命的!柳恒澈不知道,他所做的那些不仅是使他失堕品格那麽简单,甚至,他会失去自由,失去x命!
周远志想得头脑发胀,快要爆炸,依然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件事。他既没有人脉也没有金钱,比起柳恒澈甚至都不如。难道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著钱一点点喂进朱贵口中?难道真的只能一辈子让柳恒澈受制於此?
周远志看不到前路。
但老天似乎很喜欢作弄他们,朱贵在四天後的凌晨,在警方冲击地下赌庄的时候意外被抓了。
周远志会得到这个消息是因为柳恒沛打了电话来。
“周老师……”柳恒沛欲言又止,“你还记得朱贵这个人吗,他……他被抓了。”
周远志当时就把手里的玻璃杯砸在了地上,玻璃片四散飞溅,掉得到处都是。有一些擦过了他的皮肤,在腿上割出细小的血痕。
“周老师,你怎麽了?”
“朱贵,我记得的。”周远志勉强力持镇定,“我没事,你说。”
“哦,我……我刚刚收到消息,朱贵在地下赌场赌博时被抓了,他在局子里说了些……不好的事情,还说自己有证据。”柳恒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的羞愧,“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哥他大概要重新接受调查。”
周远志撑著桌子,人都快站不稳了。
“媒体方面有四家大报已经得到消息,我暂时请洛思馥帮忙将消息压下来了,但是这件事太具有爆炸x,恐怕压不了多久。”
周远志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几乎什麽也看不到了,他过了很久才在柳恒沛焦急的喊声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他的手撑在一堆碎玻璃渣上,玻璃划破了掌心,鲜血从伤口流出来,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周老师,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柳恒沛吞吞吐吐,“我……告诉朱贵穆显和柳恒澈关系的是我这边的人。”
“是谁?”周远志的声音有气无力。
“……抱歉。”柳恒沛沈默了很久才回答。
能让柳恒沛护著的人,周远志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洛香依。
竟然会是洛香依!
“後果到底会怎样?”他喃喃自语,不知道从哪里能够得到那个答案。
“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证实我哥他策划了这件事,但他和穆显有接触,穆显和朱贵有过接触都应该是有确凿证据的,最糟糕的是,他给朱贵钱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查了他的银行户头就能清楚……”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谁都能g据以上几点推测出某个所谓的“事实”,而不管最终警方调查结果如何,一旦这个“事实”被公之於众,柳恒澈就……
毁了。彻底的!
周远志勉强打起j神,问:“还有什麽办法可以把消息彻底压下去吗?柳先生,阿澈是你哥哥,你一定要帮他啊!”
柳恒沛也是束手无策:“周老师,洛家的人脉我真的已近尽量在用了,但这件事新闻价值实在太高,我哥他现在正当红,碍了不少人的眼,他当时为了《武圣》事件也得罪了不少圈里人,我想,光靠洛家在演艺圈、传媒界的人脉,这次也不一定能够完全压下去。”柳恒沛也忧心忡忡,他担心柳恒澈出事会令父母大受打击。
这次不是冤枉,也不是吸毒这样的个人行为,而是制造罪案,一起为人所不齿的强`奸案!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周远志绝望地问。
“如果穆显能出面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