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许诺。太子丹乃尊荆轲为上卿,舍上舍,日造门下,供太牢具,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
太子丹欲得荆轲之忠心死力,对荆轲可谓是曲意奉迎、下足血本。曾与荆轲同游东宫池,荆轲拾瓦投龟,太子丹捧金丸进之,让荆轲拿金丸投龟。又共乘千里马,荆轲道,“千里马肝美。” 太子丹即杀马进肝。又置酒于华阳台,有美人鼓琴,荆轲赞道,“好手也。”太子丹即断美人之手,以玉盘盛之,献于荆轲。
荆轲在燕国有两个死党——狗屠和高渐离。在荆轲被太子丹宠遇之前,三人常饮酒于燕市,饮至酒酣,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歌罢又相对而泣,旁若无人。荆轲喜读书击剑,高渐离善于击筑,可狗屠却好像只会屠狗,和荆轲以及高渐离分明是两路人。这三人能结为死党,让时人颇是诧异。
狗屠者,来燕国十多年,人皆不知其姓名来历。狗屠为人木讷本分,毫无特异之处,荆轲、高渐离却欣然与之游,而且对狗屠极为敬重,每有行事,皆与狗屠商议。人也不解为何。
俗话说,革命靠自觉。太子丹本想等荆轲自动提出前往刺杀秦王的,但看看供养荆轲已是一年有余,荆轲却仍然没有出发刺秦的打算,心中不免生疑。他倒不是养不起荆轲,他只是怀疑自己如此厚待荆轲,效果会不会适得其反?使其贪图生之乐,反而不肯死?又见秦将王翦灭赵国,虏赵王,进兵至燕国南方边界,对燕国虎视眈眈。亡国迫在眉睫,太子丹恐惧不安,再也没了和荆轲慢慢周旋的耐心,乃以言挑荆轲道:“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
3、荆轲(2)
荆轲见狗屠,道,“太子疑我无心刺秦,出言催促,今当急行入秦,以报太子。”
狗屠道,“秦王深居咸阳宫中,君何能得而见之?”
荆轲道,“轲为燕使,又持督亢之地图,诈称献地于秦,愿为藩臣,秦王必见轲。”
狗屠摇摇头,道,“欲见秦王,须再带一人头颅入秦方可。”
荆轲奇道,“谁人之头?”
狗屠道,“樊於期之头。”
樊於期,本为秦将,当年随公子成蟜谋反,失败之后四处逃亡,眼下正在燕国政治避难,为太子丹所收容。
狗屠又道,“樊於期,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於期之首,再加以燕督亢之地图,欲见秦王,易如反掌。”
荆轲道,“杀樊将军,恐太子心不能忍。”
狗屠厉声道,“倘太子不忍,君当往见樊於期,命其将首级拱手相送。如樊於期之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何面目苟活天地之间?偷生至今,已是邀天之幸。”
荆轲与狗屠意气相交,对其底细却并不了解,见狗屠音声激烈,似与樊於期有深仇大恨,正待开口相问,狗屠却也自知失态,又改口道,“王翦领数十万大军,屯于燕国南方边境,所为何来?王翦刚刚灭赵,接下来,自然就是要并吞燕国。秦王要的,是整个燕国。区区督亢之地,恐怕秦王不会放在眼里。秦王轻恩重怨,有仇必报,是以才会在攻破邯郸之后,尽坑当年仇家。秦王深恨樊於期,知君持有其首级,必欲亲眼一见为快。君此番入秦,路途遥远,往返至少一年半载。如只带督亢地图,而又见不到秦王的话,到那时候,就算想再割樊於期的人头,怕也是来不及了。”
荆轲于是见太子丹,请樊於期之人头。太子丹道:“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愿足下更虑之!”
荆轲知太子不忍,遂私见樊於期,道:“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之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
樊於期仰天太息流涕道:“於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荆轲道:“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道:“为之奈何?”荆轲道:“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刺其胸,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将军岂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搤腕而进道:“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乃今得闻教!”于是自杀。
至此,荆轲的行装,只差最后一样——凶器。太子丹以百金购得赵人徐夫人匕首,以毒药焠之。为确认匕首的杀伤力,又拿活人来作试验,果然见血封喉,中者立死。太子丹有门客秦舞阳,十三岁便开始杀人,号为勇士,被任命为荆轲的副手。
出发的日子到了,荆轲为等待狗屠,迟迟不行。太子丹以为荆轲临时反悔,于是激将道,“日已尽矣,荆卿岂有意哉?丹请得先遣秦舞阳。”
荆轲怒,叱太子丹道:“何待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竖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
易水之畔,太子丹及宾客知其事者,皆著白衣冠,相送荆轲。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闻者皆垂泪涕泣。荆轲顾谓高渐离道:“想当年,你我三人取乐燕市,今狗屠不至,使我心痛惜。”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西去,终已不顾。
暮色深沉,远山之上,一人独立,正是荆轲苦等不来的狗屠。狗屠目送荆轲没入地平线,仰天叹道,“成蟜公子,浮丘伯已取樊於期人头,以惩其当年背叛公子之罪。荆轲此行刺杀秦王嬴政,如能成功,则公子大仇得报,当可含笑于九泉,浮丘伯也不负公子知遇之恩也。”
4、刺秦(1)
从燕国到秦国,路途遥远。等荆轲一行出现在咸阳街头时,已是嬴政二十年的光景了。荆轲和他的同伴,皆是燕国特选的健儿勇士,无不意气风发,姿态豪迈,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赞叹不已。
然而,片刻的风光之后,等到了驿馆,一安顿下来,却又开始发愁了。在燕国的地界,他们可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想要见谁,只是一句话的事。可这里是秦国,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人在乎他们是谁。荆轲在驿馆住了十多天,依然没有等来嬴政的召见,心中大为愤懑:果然是弱国无外交,如果今天是燕强而秦弱,看你嬴政还敢怠慢于我!
消极等待,不如主动出击。荆轲于是托关系,走后门,求见嬴政宠臣中庶子蒙嘉,以千金相贿赂,请他帮忙在嬴政面前代为说项。
蒙嘉,乃是蒙骜之子,蒙恬之叔父,虽是名门之后,在金钱的诱惑下却也无异于常人。他一寻思,只消给荆轲递句话,就能得到千金重酬,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荆轲带来了樊於期的人头,又献上燕督亢之地图,这两份厚礼,嬴政也一定会笑而纳之。总之,这是一笔两头都能讨好的买卖,蒙嘉于是应允。殊不知,他以为他在给荆轲帮忙,却反而成了荆轲的帮凶。
蒙嘉面见嬴政,道:“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不敢举兵以逆军吏,原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恐惧不敢自陈,谨斩樊於期之头,及献燕督亢之地图,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唯大王命之。”嬴政闻言,果然大喜,乃朝服,设九宾,在咸阳宫接见荆轲。
荆轲和秦舞阳二人,从宫门进入,穿过层层院落,越走地形越高,宫殿也越巍峨。执戟武士,甲胄鲜耀,对排而立,两戟相交,拦住去路。二人经过之时,武士渐次分开双戟,同时伴以声声大喝。这一段长路走下来,荆轲依然神色自如,而号称浑身是胆的秦舞阳,却已是色变腿软,气喘吁吁。
进入咸阳宫正殿,但见秦国官吏云集一堂,对二人冷眼相看。这些官吏,单拎出来的话,个个都是随便跺一跺脚,便可以让大地抖三抖的主,其威严不问可知。然而,这所有人的威严加起来,也比不过高高在上的嬴政。嬴政雄踞宝座之上,光耀如日,面似寒冰,令人望而生畏。
侍臣高声道:“燕使上殿晋见。”
秦舞阳一路积累的恐惧,在此时爆发,面白如死人,满头是汗,振恐不安。侍臣劈面大叫:“使者为何色变?”
秦舞阳越发惊恐,以为计策败露,目光绝望,双手哆嗦,浑身的勇力,却几乎已不能托住手中金函。
荆轲顾笑秦舞阳,又跪奏道:“北蕃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慑。愿大王少假借之,使得毕使于前。”
荆轲辞语从容,颜色和缓,打消了众人的疑心,一时满殿大笑。嬴政谓荆轲道:“取舞阳所持地图来,与寡人观之。”荆轲从秦舞阳手中取过图函,亲自呈上,嬴政展图,细细观看。图穷而匕首见,荆轲眼疾手快,左手拽住嬴政衣袖,右手抓起匕首,直刺嬴政之胸。
寒光闪动的匕首,一寸一寸接近目标。这是势在必得的一击,这是赌上荆轲之命的一击,这是赌上燕国之命的一击。
然而,荆轲低估了嬴政的武功,浮丘伯也有意无意地忘了告诉他嬴氏家族素有习武的传统。想当年,秦武王力能举鼎,与当时最著名的武士任鄙、乌获、孟说等人不相上下。成蟜公子,更是剑术高超,天下无敌。
嬴政的武力,虽不能和家族中的这两人相比,但也远胜常人。而他时年三十三岁,正当壮年,身体处在巅峰状态。因此,尽管刺杀事出不意,嬴政却也迅速反应过来,侧身一让,霍地站起。用力之猛,衣袖为之撕裂。
荆轲一击不中,对嬴政紧追不舍。嬴政边逃边拔佩剑,无奈剑长,惶急不可立拔。嬴政不能脱身,只能绕柱而走,躲避荆轲。
按秦法规定,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宿卫之官执兵戈者,皆陈列于殿下,非奉宣召,不得擅自入殿。群臣见嬴政被追杀,皆感觉如同做梦一般。天下竟有这等荒谬之事!幸好侍医夏无且急中生智,以其所奉药囊掷向荆轲。荆轲奋臂一挥,药囊俱碎。群臣这才如梦方醒,蜂拥而上,以手共搏荆轲。
4、刺秦(2)
荆轲受此阻拦,不能近嬴政,嬴政也暂时得以喘息。左右宦官大叫:“王负剑!” 嬴政本已放弃了拔剑的念头,得此提醒,趁荆轲被众人阻挡,将剑推到背后,果然一拔而出。
嬴政的佩剑,乃是太阿之剑,天下利器。一剑在手,嬴政胆气大壮,回身面对荆轲。荆轲已无退路,只能直冲不顾。嬴政出剑,斩断荆轲左股,如削烂泥。荆轲仆倒在地,不能起立,乃举匕首以掷嬴政,嬴政闪开,匕首擦耳而过,刺入铜柱之中,迸出火光一片。
荆轲既失匕首,手无寸铁。嬴政复击荆轲,剑剑到r,如戳布囊,荆轲不能抵挡。荆轲连挨八剑,委顿在地,血流如注,乃倚柱而笑,箕踞指嬴政而骂:“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
在好莱坞电影中,警察们通常总会在事情已经全部搞定之后,这才姗姗来迟。诸郎官也和那些警察一样,等到荆轲已经再无还手之力,这才纷纷涌入,戈戟齐出,荆轲立毙。
荆轲虽已伏诛,嬴政却心战目眩,呆坐半日,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按说,他在一场单挑之战中,胜了荆轲,并将其亲手结果,在臣下面前,也没失了王的尊严,本该得意才是。然而,嬴政却无半点欣喜之情。事情就是这样:荆轲如果杀了他,完全可以四处向人吹嘘,我杀了嬴政,我杀了嬴政。而可以想像,他荆轲这一辈子,也绝不会再干出比这更伟大的事来。而仅凭这一桩事,日后史官也会慷慨地将他载入史册。可是他嬴政呢,他虽然杀了荆轲,可是他却无法向人吹嘘,就算他向人吹嘘,别人也会很不屑地反问,荆轲是谁?是以,嬴政根本无心去享受这种渺小的胜利,他只是回味着方才和死神擦身而过的惊险。他的事业,险些因为一个无名小卒而夭折。他的梦想,险些因为一柄尺八匕首而葬送。他贵为秦王,生命却也和凡人一样脆弱。将空前的伟绩、不世的功勋,建立在生命的脆弱基础之上,岂非是一种悲哀,一场徒劳?如果寡人能够长生不死,那该有多美妙!
遥想当年,荆轲游于邯郸,鲁句践与荆轲博,争道,鲁句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及鲁句践闻荆轲之刺嬴政,私曰:“嗟乎,惜哉其不精于刺剑之术也!”
陶渊明作《咏荆轲》一诗,其末句云: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殁,千载有余情。”
《东周列国志》评曰:“可惜荆轲,受了燕太子丹多时供养,特地入秦,一事无成,不惟自害其身,又枉害了田光、樊於期、秦舞阳三人性命,断送燕丹父子,岂非剑术之不精乎?髯翁有诗云:
独提匕首入秦都,神勇其如剑术疏?
壮士不还谋不就,樊君应与觅头颅!”
大体上讲,荆轲刺杀嬴政不成,剑术不精确实是一重大原因。同为刺客列传中人,荆轲的剑术便远不能和聂政相比。
且看聂政如何刺杀侠累:“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卫。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窃以为,聂政堪称《史记》中的第一高手。然而,聂政身后之名远不如荆轲,何故也?无他,作为一名刺客,你的名声和地位,完全取决于你选择与何人为敌,夺何人之命。正如尼采所言:慎重地选择你的朋友,更慎重地选择你的敌人。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虽说太子丹给荆轲的待遇,足以让今日的资本家羞死愧杀,然而,太子丹之于荆轲,可为知己者乎?在我看来,未必尽然。
太子丹为荆轲取千里马之肝,断美人之手,皆残忍而不尽人情,非有求于荆轲,岂肯如此曲身相就! 荆轲受之无愧,也足见其人之不仁也。荆轲并不贫困,虽然太子丹特加宠遇厚待,对荆轲而言,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荆轲居之而不辞,只能用惑于其利来解释。
由此可见,荆轲不仅剑术不能和聂政相比,境界更不能比。总之,在太子丹和荆轲的交往中,你感觉不到一种光明的情感,更多的只是一种收买和交易。呜呼,君子敬人以礼,爱人以德;此风之不见已久矣。
5、蒙氏蒙难(1)
粉碎了一场刺杀y谋,嬴政论功行赏,首推侍医夏无且,以黄金二百镒赐之,道:“无且爱我,以药囊投荆轲也!” 群臣中手搏荆轲者,视伤势轻重分别加赏。殿下郎官击杀荆轲者,亦俱有赐。
论功行赏完毕,接下来就该论罪行罚了。蒙嘉将荆轲引荐给嬴政,无疑是罪魁祸首。蒙嘉也自知罪在不赦,心中大为惊恐,却又想不出任何应对之策来,只是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事实上,不止蒙嘉一人恐惧,整个蒙府也都是大祸临头,惶惶不安。秦国连坐之法向来严酷无情,蒙嘉犯下的罪过,依法当诛灭三族。蒙氏尽管是秦国最显赫的豪族,这回怕也是免不了灭顶之灾,要被连根铲除。
老爷子蒙骜已过世多年,蒙武如今成了蒙氏的家长。他见蒙嘉采用鸵鸟策略,龟缩不出,心中又气又恨:就因为你一个愚蠢的决定,牵连到整个蒙氏家族。你躲起来有什么用?躲起来就能解决问题了?
蒙武无奈之下,只有向廷尉李斯求助。李斯直言不讳,道,“事已至此,中庶子之命怕是保不得了。”
蒙武道,“蒙嘉之罪,固然当死。只是可怜蒙府上下三百余口性命,该如何是好?”
李斯叹道,“李某也是爱莫能助。李某官居廷尉,只能依法连坐,不敢回护。”
蒙武跪泣道,“如能得廷尉成全,蒙府上下,皆不敢忘廷尉救命之恩。”
李斯赶紧扶起,问道,“将军欲李某何为?”
蒙武支吾着,似有难言之隐。有些话,他实在难以向李斯启齿。
李斯道,“莫非将军想让李某见中庶子?”
蒙武被说破心思,反而长舒一口气,道,“廷尉愿行否?”
李斯道,“愿见中庶子。”
蒙武大喜,迎李斯入府。蒙嘉虽然闭门不出,闻听李斯来访,却也不好不见。一则李斯位高权重,最为嬴政倚重,在自己的案子上,李斯有举足轻重的发言权。二则蒙嘉也在心中暗自抱一丝侥幸,李斯孤身造访,说不定会有好事呢。
李斯见蒙嘉形销骨立,显然这几天没少受煎熬,却也不稍加慰问,劈头便道,“君之罪,自以为能救乎?”
蒙嘉脸色立时煞白,喃喃说道,“不能救。”
李斯再道,“君为中庶子,引见燕国使节于大王,乃是职责所在,即使荆轲包藏祸心,行刺大王,君之罪也只是失察而已,罪不至死。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收取荆轲的千金贿赂。这可是犯了大王的大忌。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做决定时,不是首先考虑大秦的利益,而是贪于一己之私利。如此之臣,不杀何为?”
蒙嘉低头不语。他多希望可以退还千金,只要能换回性命。
李斯注视着蒙嘉,冷声再道,“李某与蒙氏,也算是有深交。有些话,你们自家人之间不方便说,我这个外人却不得不说。蒙氏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权势,得来不易。蒙恬、蒙毅两小儿,皆有龙凤之姿,日后绝非池中之物,蒙氏门楣,将在二子手中光大无疑。若受君之累,中途夭折,恐怕蒙老将军在地下也必不能瞑目也。为今之计,与其坐等大王降罪,祸殃全家,不如自杀谢罪,蒙氏家业或有机会保全。君其思之。”
蒙嘉落泪如雨。李斯的话说得够直白的了,就是要他自我了断。也许,整个蒙府都在期待着他自我了断,以免连累全家。
加缪说过,自杀是一个最严肃的哲学问题。对蒙嘉来说,自杀却是一个最简单的算术问题。一个人死,总好过全家跟着一起死。蒙嘉心中悲苦,却也再无选择,只能跪谢李斯道,“幸廷尉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