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在她刚刚擦洗过的面颊上。
※ ※ ※
早上七点钟,在东方快车到达米兰前的两个小时,列车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
声。
声音来自e70 号房间,震醒了整个车厢的乘客。人们纷纷从房间探出头来,察
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名列车员迅即穿过走廊,进入e70 号。
西尔文娜。罗娣正在歇斯底里。“来人那!”她死命地喊,“我所有的珠宝都
不见了!这列瘟车到处都是贼!”
“请镇静一下,夫人,”列车员祈求说,“上一次——”
“镇静!”她的声音提高八度,“你怎敢让我镇静下来,你这个蠢货!有人偷
了我价值一百万元的珠宝!”
“这会是怎么发生的呢?”佛纳提质问列车员,“门是锁着的,我佛纳提睡觉
极轻,如果有人进来,我立刻就会醒来。”
列车员长叹一声。这是怎么发生的,莫过于他了解得最清楚,因为这种事过去
也曾发生过。晚间,窃者潜入走廊,用乙醚喷洒在锁孔中,对于懂行的人来说,门
锁恰若儿童的玩物。他悄悄进入房间,把门关好,掠走所需之物,再偷偷返回自己
的房间,熟睡的被窃者压根儿不会察觉。但这次盗窃有一点却与过去的有所不同。
窃者在抵达终点站后容易被发现,因此每每在作案后离车出逃。而这次却不同,案
情发生后,并没有一个乘客下车。这说明珠宝仍在火车上。
“不必担心,”列车员向佛纳提夫妇保证说,“你们能找回珠宝,窃贼仍在车
上。”
说罢,他立即去给米兰警察局挂电话。
※ ※ ※
东方快车抵达米兰车站时,十二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和便衣侦探已等候在站台两
旁。
他们下令,任何乘客和行李不得离开火车。
警长卢齐。瑞西亲自来到佛纳提的房间。
西尔文娜。罗娣的歇斯底里有增无减。“我所有的珠宝统统都放在那只盒子里,”
她叫嚷,“一颗也没有上保险!”
警长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珠宝盒:“昨晚您的确把珠宝放在这里了,夫人?”
“当然,我敢肯定。我每天晚上都把它们放在那儿。”她那双曾使千百万崇拜
者为之痴迷的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凝聚着泪花。瑞西警长决心要为她严惩作案者。
他走到房间门前,弯下腰,闻了闻锁眼。他嗅到了滞留乙醚的气味。这是盗窃,
他一定要抓获这个冷酷的窃贼。
瑞西挺直脊背,说:“不用担忧,夫人。珠宝无法离开这列火车,我们一定能
抓住窃贼,把珠宝还到您的手中。”
警长完全有理由感到自信,天罗地网已经撒下,罪犯已毫无脱身的可能x。
侦探用绳子将车站的一间候车室拦开,把乘客一个个带到里面进行仔细地搜身
检查。
许多颇有地位的人认为受到侮辱,大为震怒。
“对不起,”瑞西警长一一向他们做出解释,“但价值一百万美元的盗窃案实
在是非同小可。”
乘客被带出列车后,侦探便在他们的房间里翻箱倒柜,把每一寸空间都查个遍。
对瑞西警长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利用。倘若能找回失去的珠
宝,他将得到擢升。他漫无边际地想:西尔文娜。罗娣对他将不胜感激,大概还回
邀请他……
他精力充沛,不断地下达命令。
有人敲了一下特蕾西的门,瞬间,一名侦探走了进来。“对不起,小姐,发生
了一起盗窃案。所有的乘客都必须搜身。请跟我来……”
“盗窃案?”她的声音充满惊恐,“在这列车上?”
“是这样,小姐。”
特蕾西一离开房间,两名侦探便走进来。他们打开她的箱子,开始仔细检查里
面的每一件物品。
经过四个小时的搜索,全车查出了几包大麻、五司可卡因、一把刀子和一支私
藏手枪。丢失的珠宝却毫无踪影。
这一结果令瑞西警长不敢相信。“整个火车都查到了吗?”他历声问一名少尉。
“警长,我们查遍了所有的地方。我们搜查了引擎室、餐车、酒吧、卫生间、
旅客房间。我搜查了乘客、列车员和每一件行李。我敢向您担保,珠宝不在这列火
车上,也许那位夫人误以为她的首饰被盗。”
但瑞西警长知道得很清楚。他询问过侍者,他们证实说,昨天晚上吃晚餐时,
的确看到西尔文娜。罗娣戴着首饰,遍身散发着珠光宝气。
东方快车的一名代表乘飞机来到米兰。“你们不能再扣压这列火车了,”他坚
持说,“我们已经晚点多时了。”
瑞西警长失败了,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稽留东方快车。他再也施展不出任
何招数。他所能想出的唯一解释是,窃贼在夜里已设法将珠宝投掷出车外,转手给
等待中的同谋。然而,这可能是真实的情景吗?这样做在时间计算上几乎不可能。
窃贼无法提前知道走廊里何时无人,预算不出何时列车员或乘客不出来走动,也不
会知道火车何时到达某个荒无人烟的指定地点。这是一个超出了警长的能力所能理
解的迷。
“放行!”他命令说。
他站在那里,沮丧地望着东方快车缓缓地驶出了车站。车身还带走了他的晋升,
带走了他与西尔文娜。罗娣的寻欢作乐。
※ ※ ※
在餐车的早餐上,主要的话题就是这场盗窃案。
“这是我多年来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事,”一名古斑板的女子学校的老师说。她
手指间摩挲着一串很小的宝石金项链,“我算走运,他们没把这个偷走。”
“你很走运。”特蕾西一本正经地说。
阿尔勃托。佛纳提走进餐厅,他一眼就看到了特蕾西,于是匆忙走到她身旁。
“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知道被盗的正是佛纳提的妻子吗?”
“哦?”
“正是!我的命好危险。一伙盗贼潜入我的房间,用氯仿将我麻醉,佛纳提险
些在睡眠中被杀死。”
“真可怕!”
“现在,我不得不为西尔文娜重新购买所有的珠宝。这要花一大笔钱呢。”
“警察没有找到珠宝?”
“没有,但佛纳提知道盗贼是怎样将珠宝转移的。”
“哦,怎样呢?”
他朝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说:“一名同谋在我们昨天夜间路过的某个车站等
待。
窃贼把珠宝从车内扔出去,喏——就这样,万事大吉。“
特蕾西赞赏地说:“你能想到这一层,真不简单。”
“唔,”他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你不会忘记我们在威尼斯的幽会吧?”
“当然不会。”特蕾西笑着说。
他用劲捏了一把她的肩膀:“佛纳提期待着这一时刻。我现在必须回去安慰西
尔文娜,她仍在犯神经。”
东方快车到达威尼斯的桑塔露西娅车站后,特蕾西夹在第一批乘客中下了车。
她叫出租车把行李运到飞机场,她本人随身携带着西尔文娜。罗娣的珠宝,乘下一
次航班飞回伦敦。
冈瑟。哈脱格一定会感到高兴。
……
第二十三节
七层楼高的国际犯罪警察组织总部坐落在巴黎以西六英里的阿尔明加德大街二
十六号。总部大楼隐匿在圣克劳迪山中,周围拦着高耸的白s石墙和绿s栅栏。面
对大街的正门二十四小时上着锁,来访者只有通过闭路电视系统的检查方可允许入
内。建筑物内,每一层楼梯入口处,另设一座白s铁门,夜里上锁。每一层楼都安
装着单独的警报系统和闭路电视装置。
这种繁杂的安全措施是强制x的,因为在这座大楼里,存放着二百五十万名罪
犯的详尽档案卷宗。国际警察组织还是一个情报j换中心,为七十八个国家中的一
百二十六个警察组织提供服务。它配合各国警察在国际范围内进行反诈骗、伪造、
毒品走私、抢劫和凶杀的侦缉活动。该组织印行一份刊有最新情报的简报《j流》,
用广播、光电传真和卫星等手段传播出去。巴黎总部大楼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来自巴
黎秘密警察组织或巴黎警察总监公署的前秘密侦探。
五月的一个清晨,国际警察组织总部负责人特里让局长的办公室里正在召开会
议。
这间办公室陈设简单,却很舒适,窗外的景致更是令人心醉。遥远的东面矗立
着直c云霄的爱菲尔铁塔;西面依稀可见圣心教堂的白s塔尖。局长四十多岁,是
一位颇具魅力和权威的人物。他一头黑发,脸庞透出一份睿智,黑s的角质眼镜后
面闪烁着一双深邃的褐s眼睛。坐在办公室的是来自英国、比利时、法国和意大利
的侦探。
“诸位,”特里让局长说,“我已经得知你们各个国家的急迫请求,要求提供
最近在整个欧洲发生的一系列案件的有关背景情报。六七个国家内同时出现了一连
串巧妙的诈骗与行窃事件,其中不无一些相似的特征。受害者都是声名狼藉的人物,
作案从不采用暴力,而且作案者皆为女x。我们已经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国际妇女
犯罪集团。根据受害者和一些零散见证人的描述,我们整理出一些模拟画像,诸位
将会看到,这些画像无一张是相同的。一些是白肤金发,一些却是浅黑型皮肤。根
据不同的报案,她们当中有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美国人——或
德克萨斯州人。”
局长锨下一个电钮,墙壁的荧光屏上映出一系列画面。“这是一张浅黑肤s、
短发女人的模拟画像。”他重新按下电钮,“这张是白皮肤,亚麻s爆炸式发型…
…另一个是白皮肤,烫发……浅黑肤s,齐肩短发……上年纪的妇女,法国式卷发
……年轻女子,亚麻s发辫……老年妇女,野蛮爆炸式。”他关掉投影机。“至于
她们的头目是谁,总部设在哪儿,我们都一无所知。她们从不留下任何线索,而且
象烟雾般转瞬即逝。不过,早晚我们能抓住她们当中的一个,一旦如此,我们就能
将整个集团一网打尽。现在,请诸位为我们提供一些具体的线索,否则,我们将一
筹莫展……”
※ ※ ※
当丹尼尔。库珀的飞机降落到巴黎时,特里让局长的一名助手将库珀接出戴高
乐机场,驱车将他送德加勒斯王子饭店,它的有名的姐妹饭店乔治五世就在比邻。
“已为你安排好明天一早去见特里让局长,”助手告诉库珀,“我八点十五分
来接你。”
※ ※ ※
丹尼尔。库珀对这趟欧洲之行并不抱多大热情,他打算尽快完成任务,然后回
国。
他熟悉巴黎生活的奢靡,并不想陷身其内。
他办好手续,来到他的房间,径直向浴室走去。卫生间使他感到惊奇,他暗自
承认,浴缸比他家里的呀大,使他很满意。他拧开龙头,往浴缸里放水,一面回到
房间打开行李箱。在他箱子的底部,替换外衣和内衣之间,安稳地放着一只上了锁
的小盒子。他拿起它,凝视片刻,觉得它仿佛在与他生命的脉搏一齐跳动。他把盒
子拿到卫生间,放到脸盆上,然后取出一串钥匙,用其中最小的一把打开合盒子上
的锁。里面有一张已经边黄了的报纸剪报,上面的字迹令他触目惊心。
儿童出庭作证凶杀案十二岁的丹尼尔。库珀今天在审判弗莱德。齐默尔的法庭
上作证。这位年轻男孩的母亲被qg杀害,齐默尔被指控为凶手。根据儿童的证词,
他从学校返家时,看到邻居齐默尔从库珀家走出,双手和恋上沾有鲜血。儿童进到
房间后,发现其母在浴缸中被凶残刺死。齐默尔供认自己是库珀太太的情人,但否
认他杀害了她。
男孩已经由其姨妈照管。
库珀的双手剧烈地颤抖,他把剪报丢回到盒子里,重新锁上。他发疯似地举目
四望,卫生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溅污着血迹。他看到他母亲赤ll的身体漂浮贼
被血染红的水中。他探测一阵眩晕,立即抓住了洗脸盆。他内心中的叫喊此刻变成
了痛苦的呻吟,于是,他狂乱地脱掉衣服,跳入了被鲜血温热的浴缸中。
※ ※ ※
“我必须告诉你,库珀先生,”特里让局长说,“你在这里的身份是最特别的。
你不属于任何警察组织,所以你不代表官方。不过,一些国家的警察部门一再敦促
我们,希望我们与你合作。”
丹尼尔。库珀没说话。
“据我所知,你是国际安全联合会的侦探,这是一个国际x保险公司组织。”
“我们一些欧洲客户最近蒙受巨大损失,听说找不到任何线索。”
特里让局长暗然长叹:“恐怕正是如此。我们知道所面临的是一伙狡猾的妇女
集团,但抛开这一点——”
“密探也没有提供情报?”
“没有,毫无情报。”
“您不认为这很蹊跷吗?”
“怎么讲,先生?”
这在库珀开来很明显,他毫不掩饰心底的不耐烦。“如果是一伙人,总会有喝
得多、花得多、嘴快的人。一大群人要想守口如瓶是不可能的事。您能不能把这伙
人的卷宗让我过过目?”
局长从心底里就想拒绝他。在他眼中,丹尼尔。库珀是他所见到的最缺乏外观
吸引力的男人。而且,还十分傲慢。他一定是一个难对付的家伙;然而,别人曾敦
促他要全力合作。
他口气牵强地说:“我复制一份给你。”说罢,他把这一命令传递给内报通讯
电话机。为了寻找话题,特里让局长说:“一份有趣的报告刚送到我的办公桌上:
东方快车发生了一起盗窃珠宝事件——”
“我看过了。意大利警察被盗贼愚弄了一番。”
“谁也想象不出珠宝是怎样被盗的。”
“这再明显不过了,”库珀口气生硬,“十分简单的逻辑。”
特里让局长面带惊讶之s,他透过眼镜望着库珀。上帝,他的教养简直不如一
头猪。
他冷冷地说:“逻辑可帮不了这起案子的忙。火车的每一寸空间都查遍了,乘
客、工作人员以及所有的行李也都一一搜查过。”
“并非如此!”库珀反驳说。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特里让局长想。“哦?——那么?”
“并不是所有的行李都检查了。”
“我可以告诉你的确都检查了。”特里让局长坚持说,“我阅读了警察局的报
告。”
“丢失珠宝的那个女人——西尔文娜。罗娣,她的行李也检查过了?”
“哦?”
“珠宝被窃时,她是把它们放在一只临时的盒子里的,是不是?”
“对。”
“警察是否检查了罗娣小姐的行李?”
“只检查了那只放珠宝的盒子。她是被盗者,为什么要检查她的行李?”
“因为从逻辑上说,那是窃贼唯一能藏放珠宝的地方——放在罗娣的一只行李
箱的底部。他大概有一只与罗娣相同的行李箱。火车到达威尼斯后,当行李堆放在
站台时,他只消j换一下行李箱,就可以溜之大吉。”库珀站起身,“那些卷宗大
概复印好了,我这就去拿。”
※ ※ ※
三十分钟后,特里让局长与威尼斯的阿尔勃特。佛纳提接通电话。
“先生,”局长说,“我打电话想询问一下,你们到达威尼斯后,您妻子的行
李出现过什么差错吗?”
“哦,是的,”佛纳提抱怨说,“那个白痴行李工将我妻子的行李取错了。回
到放间后,我妻子打开行李箱,里面除了些旧杂志,别无一物。我已经告之东方快
车总部。
他们找到我妻子的箱子了?“他满怀希望地问。
“没有,先生,”局长说。然后,他又默默对自己说,要是我的话,我根本不
指望能找回来。
打完电话,他坐到椅子上,沉思起来。这个丹尼尔。库珀的确不是等闲之辈,
委实厉害。
……
第二十四节
特蕾西在伊登广场的房子处于一个港湾。它坐落在伦敦最美丽的地区之一。一
幢幢老式的乔治王朝房子前,是树木苍翠的花园。衣服浆洗得笔挺的保姆用婴儿车
推着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公园中的砾石小路上徘徊。儿童在四处玩耍。我想念爱米,
特蕾西想。
特蕾西漫步在那些有名的古老街道上,在伊丽莎白大街的蔬菜水果店、杂货店
中采购物品;这些小店门口出售的各种颜s的鲜花,令特蕾西感到心醉。
冈瑟。哈脱格辅助特蕾西为正当的慈善事业捐钱财,与可利用的人打j道。她
与富有的公爵或破落的伯爵约会,向她求婚者多如牛毛。她年轻、漂亮、富有,而
且天真娇弱。
“人人都认为你是理想的目标,”冈瑟笑着说,“你g得很出s,特蕾西。你
现在已经成功了,拥有了你所需要的一切。”
事实的确是这样。她在欧洲各国都有银行存款,在伦敦有一幢房子,在莫里兹
山还有一座避暑别墅,她拥有她所需要的一切。但她缺少一个人,能与她分享这一
切的人。
她想起她曾经几乎要建立起的那种生活,身边有丈夫、孩子。这种生活还能再
度回到她身边吗?她已经不能将她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任何男人,也不能靠隐瞒过去
的历史,在谎言中度r。她曾经扮演过如此众多的角s,以至连自己也弄不清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