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到餐馆后,没有看见benny,知道他在睡懒觉,就自己炸了两个j串做早饭,跟老板把lily借车的事说好了。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老板对她说:“去把那个傻呼呼的车来返工吧。”
她二话没说,开着车就直奔“纽约”,敲开了benny的门。他仍象上次那样,睡眼惺忪的来给她开门,不过这次不用声明,就直接去“洗糙”了。
她坐在那里等他,翻看她昨天慌忙丢下的报纸,是纽约版,好像有整整一版全都是黄色的,图文并茂。她看到有篇文章是谈女性的内衣裤颜色的暗示意义的,就不由自主地看起来。
那篇文章把女人的内衣裤称为“亵衫”,说女人穿黑色亵衫,尤其是有镂空花纹的,潜意识里是准备好了要跟人做a的。这样的女人,热情似火,但非常含蓄,属于“慢热型”,有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做a。如果遇到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不懂调情,那么这个女人会非常保守,甚至有抵触情绪。但如果遇到一个懂得调情,“前戏”做得足的男人,她会被充分调动起来,那时她的情欲会如火山爆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云云。
她想到自己买的那套黑色“亵衫”,吓得心里乱跳,难道我的潜意识里在想做a?她又看了一下关于其它颜色亵衫的,发现说法是大同小异,无非是“慢热”“快热”地扯一通,然后都是“火山爆发”“春情泛滥”之类的词句。总之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无论你穿什么颜色的亵衫,都是在暗示你想做a。
她讥讽地想,照这么说,女人只有不穿内衣才没有暗示想做a了,但她马上看到下面一段谈到也有些女人不穿亵衫,真空上阵,那自不用说,是在明目张胆地呼唤别人来跟她做a了。她无奈地一笑,心想,没办法了,照这篇文章的观点,女人穿不穿亵衫,穿什么颜色的亵衫,都是在暗示“我要”,这肯定是哪个不懂女人的男人写的。
她听到屋里冲水声停了,连忙放下报纸。过了一会,benny走了出来,开玩笑说:“刚才看黄色报刊了吧?”
“没有。”
他说:“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她不懂:“你看我手干什么?”
他坚持说:“你伸出来我看看。”
她犹豫着伸出手,他哈哈大笑:“还说没看黄色报刊?手都被报纸弄黑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真的,几个手指都黑呼呼的,大概是报纸质量不好,或者天热手上有汗,翻了一下报纸,两手都搞黑了。她羞愧万分,想缩回手去,被他一把抓住,说:“小女孩,来把手手洗一下,当心搞到脸脸上去了。”
她想挣脱他的手,但他抓得很紧。他倒退着,拉着她往他的卧室走,她的心咚咚地跳,不知道是因为看了黄色报刊的缘故,还是被他发现看了黄色报刊的缘故。她觉得应该把手抽回来,不跟他去他的卧室,但她脑子有点糊涂,糊涂得不知道害怕了。
benny把海伦拉到他卧室里,她看见两边靠墙处一边摆着一个床垫,地上散放着一些报纸、杂志、cd什么的,右面墙上挂着一把吉它。这间没有老板住的那间大,但也有个洗手间。他把她拉到洗手间里,把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挤了一点liquid
soap在她手上,就认真洗起来。
他给她洗净了手,用一条浴巾给她擦了一下,就捧起她的右手仔细看起来,边看边说:“我会看手相,男左女右。你的头脑线很清晰,读书的料;你的健康线很长,没有杂七杂八的分支,说明你能活很久;你的感情线嘛…,中间分了岔,说明你的第一次爱情不能终老,会有第二次…”
正看着,他突然惊奇地说:“好奇怪呀,你的这个地方有一个‘斗’。”他指着她右手拇指下的那块人称“鱼际”的地方说,“很少有人这里有‘斗’的,‘斗’一般都生在指头上。”他放开她的右手,说,“把那只手给我看看。”
她把左手伸给他,看看自己的右手,真的有个“斗”,她从来没注意过。她家乡把“斗”叫“箩”,说是“一箩穷,二箩富,三箩四箩住瓦屋;五箩六箩打草鞋,七箩八箩挑屎卖;九箩单,做天官,十箩全,点状元”。她不信这个,因为她有两个“箩”,但她一点也不富。
他看了她的左手,更惊奇了:“左手没有,只有右手有”
她担心地问:“怎么啦?右手有‘斗’不好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看着她,仍旧握着她的手,慢慢说:“是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是右手这里有个‘斗’。”
她不相信,抓起他的右手看了一下,真的,他的右手鱼际处也有一个“斗”,长圆型的,每圈都是一个封闭的圆,从中间往外,一圈比一圈大,占据了整个鱼际。她对比着两个人的手看,几乎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的掌纹深一些,比她手上的“斗”更明显。
她被这巧合惊呆了,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是一家人?”
“肯定是了。”
她问:“那你是我什么人?”
“肯定是你前世今生的情人罗,soulmate。”他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笑起来,“吓呆了?开玩笑的啦。走吧,肚子饿了,快回餐馆去吧,那个傻呼呼的肯定在等我去做午饭。”
她想起磁带的事,问:“你帮lily录的磁带录好了吗?”
他从床边的地上拿起几盘磁带:“一早录好了。”
“录好了,就给我吧。她叫我带给她的。”
他给了她两盘。她看了一下,都是张学友的,每盘有十来首,每个磁带盘里那张写目录的小纸片上都用很小的字写了歌名,字体很幼稚,但都是繁体字,看上去很滑稽,好像一个小孩子装老人一样。她问:“这是你写的?”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不会写中文,乱写的。”
她想像他兢兢业业地录了歌曲,还捉虫一般地用繁体汉字写下歌曲的名字,觉得他对lily真好,肯定是动了真情了。
回到餐馆,她还在想那个“斗”的事,看见老板就问:“哎,老板,你看看你的右手那里有没有‘斗’?”
这一说,餐馆的几个人都看起自己的右手来了。阿gam不知道大家在看什么,急得大叫:“阿姨,看哪里有没有‘斗’?有‘斗’怎么样,没‘斗’又怎么样?”
最后大家发现手掌上都没“斗”,只有指头上有“斗”。她说:“这真是怪了,就是我跟benny这里有‘斗’…”
几个人都跑上来看她的手,看benny的手,看了一阵,都说:“真怪,真怪。”
阿sam说:“阿姨啊,想想,快想想,你老爸七三年的时候有没有到我们台山去出差?说不定你老爸就是那时遇见了benny的老妈,擦出火花,生下了benny。”
她好脾气地跟着笑了几声,知道他们无论对谁的老爸老妈都敢开这种玩笑的,所以也不见怪。但她知道她父亲绝对没有在七三年去过台山,因为她父亲除了北京和加拿大,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老板说:“阿sam你搞错了,是benny的老爸七三年到阿姨那里出差,跟阿姨擦出火花,生下了benny…”
餐馆里的人齐声大笑:“阿姨,你好厉害呀,十岁就生下了benny。”
阿gam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印度有个小女孩,七岁就生下了一个小孩。”
正好这时有个客人走进餐馆,海伦连忙跑到柜台前去接order,其它几个人也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海伦现在已经摸出一点规律来了,很多美国人都是很寂寞的,很想跟别人交谈一下。如果你耐心地跟他们聊几句,他们一高兴,往往会给点小费。有时一天下来,她可以拿到十几二十块钱的小费,而她什么也没做,就是接一下order或者出一下order,那本来就是她份内的事。所以现在只要不忙,她都耐心地跟客人聊几句,就算没小费,也可以锻炼她的口语和听力。
这次来的客人是个中年男人,长得很高大,象很多美国人一样,肚子突起,皮带不是拴在腰间,而是拴在肚子下面,大概皮带拴腰间已经不够长了。根据她的观察,美国中年男人大多数都有个啤酒肚,皮带系在腰间的很少,多数都是系得下下的,有的差不多系到耻骨上去了,让啤酒肚岌岌可危地高悬在那里。
客人说:“iwantahappyfamily。”
海伦在menu上圈了“全家福”,开玩笑说:“metoo。”
客人听出她在开玩笑,跟她攀谈起来,说他因为太胖,老婆跑掉了,没有happy
family了,只好来order一个。然后客人告诉她说,我不要白饭,可不可以给我加多一点蔬菜?
海伦答应了,又随口问,为什么你不要白饭?不喜欢我们中国的饭么?
客人说,我很喜欢吃中国的白饭,但是我在减肥,所以只好不吃了。
她觉得很奇怪,好心提醒说,happyfamily里面有很多r的,各种r都有。
客人说他知道,不过他采用的是阿特金斯减肥法,就是不吃或少吃碳水化合物,别的什么都可以吃,包括j鸭鱼r。
她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种减肥法,非常感兴趣。她也曾想过要节食减肥,但她的胃不大好,一顿不吃饱就会痛,所以她基本上无法减肥。现在她听说了这种减肥法,觉得自己有希望了。不吃饭,谁怕?本来就不爱吃饭,只是为了饱肚子。但如果除了碳水化合物,别的都能吃,那不就解决了不吃饱就胃痛的问题了吗?
她兴奋极了,等客人一走,她就马上宣布要开始减肥,用阿特金斯的方法减肥,不吃饭,不吃面食,只吃菜、r、水果,糖份太多的水果也不吃。
几个小伙子听了,都大声疾呼:“阿姨啊,你又不肥,减什么减?”
“你把几个风景区都减掉了,我们看什么?退票,退票!”
benny走到她身边,小声问:“你是真的要减肥?”她点点头,他说,“饿得很难受的,何必呢?顺…其自然嘛。”
“我不会饿的,你没听说吗?是阿特金斯减肥法,什么都能吃,只是不吃饭和面食,怎么会难受呢?”
他没再说什么,只把两手捏成拳头,顶在太阳x上。她知道这是他冥思苦想时的经典动作,因为每次他绞尽脑汁想问题的时候,他就会这样用拳头顶着太阳x,站在那里思考。
她问:“你在想什么?”
他着急地说:“你不吃饭,不吃面食,我拿什么喂你呢?”
她心里很感动,差点就要放弃减肥的计划了,但他似乎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快步向冰库走去,过了一会,拿了几条黄瓜回来,洗净了,在案板上切起来。他切了一盘细长条的,拌上sauce,说:“这是菜。”
然后他又切了一盘薄圆片的,放在一个白色的塑料盘子了,对她说:“这是饭,你的主食。吃黄…瓜不会长胖的,黄瓜没有糖份。”
吃饭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坐在饭桌边,监督她吃饭。他看她在吃她的“主食”,就问她:“可不可以吃呀?不好吃就别吃了吧。”
她觉得黄瓜嫩嫩的,很好吃,因为什么也没放,淡淡的,配着菜吃,真的象在吃饭一样。她说:“很好吃,谢谢你。”
他夹了一大块清蒸tilapia鱼给她,说:“吃鱼不会长胖的,清蒸的,没放油。”
她怕别人看见不高兴,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他哼了一声:“好好的,减…什么肥呀?真拿你没办法。到底你要减多少啊?有没有底…线的?不要傻呼呼地把自己减死掉了。”
“不会的,我减到…能穿六号的衣服就不减了。”她对衣服号码的知识都来源于lily和lily的衣服。她现在穿10号,lily穿4号,但lily以前是穿8号的,所以lily有些衣服她能穿进去,lily曾说如果你减到8号了,我那些8号的衣服都给你。她觉得8号还太胖了点,而减到4号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定了个6号。
他看了她几眼,说:“减到六…号就不准再减了,听见没有?”
她开玩笑说:“还是嫌我太胖了吧?不然怎么叫我减到六号?”
他仿佛受了活天的冤枉,急忙申辩说:“我…那里有嫌你胖?是你自己在那里吵吵闹闹的要减肥,我都说了,叫你不要减,顺其自然,你还要减,现在又说是我…在嫌你胖…”
阿gam说:“我不喜欢瘦精精的女孩子,趴上面不舒服。”
阿sam说:“我胖的瘦的都喜欢,胖的就我在上,瘦的就她在上”
老板说:“阿姨,我支持你‘赶’肥,不‘赶’肥不许穿‘美王’的裤子。”
她听不懂,问:“什么‘美王’的裤子?”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解释了半天,她还是没搞懂什么是“美王”的裤子,以为是个什么名牌。最后benny用笔写了出来,她才知道是“米黄”的裤子。她那天正好穿着一条米黄的裤子,是lily给她的,八号,她能穿进去,但是有点紧。她在别处打工都是穿白衣黑裤的,但这家店好像不那么严格,她也就没那么讲究。
她连忙问:“餐馆有规定,不许穿米黄的裤子?那我看见你们也穿过的。”
几个人都说“我们能穿,你不能穿”,嘻嘻哈哈了一阵,老板说:“穿‘美王’的裤子也可以,但是不许趴在柜台上写menu”
她还是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他们都笑得那样暧昧,她就不敢再问了。等吃过饭,前台没人的时候,她悄悄问benny:“米黄的裤子到底怎么啦?是店里有规定不能穿吗?”
他不吭声,被她追问了半天,才说:“在店里穿…不合适”
她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表情很奇怪,就好奇地问:“你也觉得不合适?”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我不是男人?”
她想,穿什么颜色的裤子跟他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但她没再问下去,只是不敢趴在柜台上写menu了。柜台分里外两层,靠客人的那层齐胸高,靠里面的那层只到她腰那里。不趴着写,就有点看不见,她只好把电话夹在颈子那里,把menu拿在手里写。benny看见了,无可奈何地笑笑;,搬了个椅子给她,叫她坐着写。
晚上海伦回到家,想到洗手间用lily的bathroom
scales称一下自己有多重,以便今后检查减肥的进展。但她发现那个秤已经不在那里了,再仔细一看,lily洗澡用的东西也不在了。
她到卧室里看了一下,那个充气床垫还在,但床单什么的不在了。她看到一张条子,是lily留给她的:“我搬到jackie那里去了,那个充气床垫你可以用。当心joe,他是宁可错睡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
星期六中午,lily到餐馆来借老板的van,老板好奇地问:“你一个人去买家具?”
lily说:“叫了几个朋友,在卖家具的地方等我。我下午把车还你。”
lily点了一个炸大虾,还有一个炸j翅,但benny不在店里,还在睡懒觉,海伦自己给lily做了order。lily又象上次那样,跑到wal…mart买了一个大西瓜回来给大家吃,不过这次她没在店里玩,东西炸好了,她就提上order,开着老板的车走了。
还不到两点钟,benny就打电话到店里来,叫海伦开车去接他。她给老板讲了一下,就开着车跑到他们的apt去了。到了那里,她见门是虚掩着的,就推开走了进去。
这次他已经洗好“糙”了,坐在客厅看电视。他看见她,就到冰箱去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问:“外面好热吧?你脸上红红的。”
“大概是刚爬了楼梯的缘故吧。”她看着手里的水,想起那天老板说的话,好奇地问,“什么是‘蜜肝药’?”
他笑起来:“你怕我放了‘蜜肝药’?不会的啦,我不会做那种事的。男欢女爱,不是两相情愿有什么意思?把女的迷昏过去,什么反应都没有了,还不如自己打飞机。”
联系上下文,她猜到“蜜肝药”的意思了。在店里经常听他们说“打飞机”,所以也知道“打飞机”的意思。不过在店里有好几个人,不觉得什么,现在就他们俩,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打飞机”,搞得她很尴尬,马上转个话题,说:“你今天睡懒觉,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他问都不问是什么大好机会,就很肯定地说:“我没有错过大好机会。”
她故意不告诉他lily来过的事,只坚持说:“我说你错过了,你就错过了。”
他也坚持:“我说我没错过,我就没错过。”
她抖出她的王牌:“刚才lily来过了,她来借老板的车,但她现在已经走了。还说你没错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刚才我睡了懒觉,现在你来接我。还说我错过了?”
她呆站在那里,他笑起来,说:“开玩笑的啦,把你吓坏了?傻呼呼的。错过了没问题嘛,lily还要来还车的,对不对?还可以见面的嘛。”
她被他忽左忽右地颠糊涂了,冒冒失失地问:“你是不是很喜欢lily?”
“谁说的?”
“老板说的”
“他说的你也相信?”
“那你自己刚才也说还可以见面的”
他无声地笑了一会,很严肃地问:“你觉得我跟lily是不是很相配?”
她差不多要把jackie的事说出来了,但她忍住了,点点头,说:“是很相配。”
“你是不是很想把我跟lily凑拢?”
她又点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光我努力也不行,还得你们自己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