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原因地,她在向晚面前无法自称“本宫”,甚至感到心虚,彷佛在向晚眼中她依旧是个卑微至极的小婢女。
“郡主,可否请你先离开,让民女与公主谈点私事。”向晚的口吻不像请求,而是命令,清亮双阵有著令人不得不听从的威严。
“为什么我不能听,我是郡主耶!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进不了宫……”过河拆桥的人最可恶了,她要跟她绝交。
“天香,听话。”她声音并未扬高,却令人慑服。
天香郡主本想争辩,赖也要赖著听壁脚,她认为自己是大功臣,谁也不能抛下她“密谋”大事。
可是水一般的清阵轻轻一睐,她话到嘴边就锁住了,沮丧万分的发现自己不敢对向晚说不,她的气势好强悍,震得她双肩一垮,挺不直背脊,讪讪然地走开。
两名少女走进亭内,四面纱帘子全放落,凉亭里只有两人相对,风吹帘卷,两道美丽倩影,若隐若现。
“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向晚突然开口。
“咦!这首诗……”是她背得最熟的一首诗,还曾被公主取笑小小年纪就思春,只想著嫁人。
“我以前有个小侍女,她常对我说金龟婿要怎么嫁,金龟不是一种小虫子吗?嫁了不就是……”
“龟夫人。”文若荷情不自禁的一接。
“是呀!龟夫人,我问她是想当金龟夫人还是乌龟夫人,她想了一下回答我。”向晚看著她,未言下文。
蓦地,水汪汪大眼浮起泪光。“当然是金龟夫人,金色的龟比较值钱,乌龟是黑色的,看起来脏兮兮。”
“我笑她是傻子,金龟、乌龟能嫁吗?有人不嫁非要当龟夫人。”那时她们好像才十岁吧,一边聊著天,一边踩著月光扑捉发光的虫子,装满一水晶瓶子,不用点灯也亮如白昼,犹如她们的心,对未来充满明亮的期待。
“公……公主,是你吗?”文若荷捂著唇流泪,身子往前走了两步,两眼泪汪汪。
“公主不是你吗?你当得有模有样的。”就是怯弱了点,不太有精神,遇事畏缩的性情未改。
“不、不是的,我、我找不到公主,云大哥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坚持要等你回来,于是他们叫我扮公主,我便照做了,公主帝女的身分谁也不能来抢,那是公主的,只有公主才是玉林国的皇太女。”再苦再累她也不怕,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真的愿意让出离帝位只差一步的皇太女身分,毫不眷恋?”那个位置何其尊荣,人人趋之若鹜。
“公主若是不信,我愿血溅当场,绝不迟疑。”说完她冲向一旁的石柱,以头撞柱以示忠诚。
“够了,若荷,本宫相信你并无二心。”向晚一直提著的心终于放下,她视若姊妹的侍女并未背叛她。
一道黑影在“够了”两字一落下时窜出,及时拉住文若荷的身子,她的头当时离柱子不到一寸。
“公主……呜——呜——”公主没死,她回来了……
“哭什么哭,真难看,本宫没死你还不高兴吗?”向晚的眼眶也是红的,微泛泪光。
“公主你……你的脸为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奴婢都认不出你了……”她拭著泪,边哭边抽噎。
“你指这张脸?”向晚嫣然一笑,以指沿著耳后一撕,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赫然在手上,妍美娇颜立现。
“啊!皮……皮掉了……”文若荷吓了一大跳,惊得面无血色,口齿不清,以为真撕下一层皮。
“这是假的,看起来像人的脸孔,宫中不可能有两个清华公主,适度的伪装是必然的,不然你和我都有麻烦。”光是宫门口就进不了,会被人怀疑是剌客打入天牢,因此她一离开凤府就戴上了。
“但公主是真的呀!谁敢为难你,奴婢马上跟皇上认罪,承认奴婢是假冒的,让公主顺利回到宫里……”她不能一直霸著不还,得及早澄清。
“等一下,若荷,本宫有说过要回来吗?”直到站在这巍巍皇宫内,她才豁然明白一件事——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她的心留在凤家大宅,和那个无赖至极又处处为她设想的凤二爷在一起。
“公主……”她一怔,略带困惑。
“若荷,本宫……不,应该说我已经回不来了,我爱上一个人,我要嫁他为妻,皇宫太小了,容不下我的心。”四面高墙是一座牢笼,将世上最尊贵的九龙天子困在里面,可她宁愿回到那个骄傲的男人身边,当他一人的凤凰。
“公、公主你不留下来,那奴婢怎么办?奴婢等了你六年,公主不可以走……”文若荷泪如雨下。
“若荷,你想当这个公主吗?”向晚问。
她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好吧!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皇宫,让你过你想过的日子。”这是她欠若荷的,六年时光不算短。
“真的?”她泪眼迷蒙。“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帮我救一个人。”“救人?”
“对,救我爱的男子,他被云破天捉走了。”好个公主太傅,吃里扒外,动到她的人,她一样饶不得。
“呃!公主,云大哥人很好,一直在帮我,他是为了我才犯下滔天大错,公主可不可以放他一马?奴婢给公主磕头,全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承担所有的过错……”她当下跪地直磕头。
见她那股傻气,向晚不点头也不摇头的苦笑。“若荷,若死的人是我,你会杀了他替我报仇吗?”
“这……”她僵著身子,神情迷惘。
“所以,别求我了,我不会杀了他,但是……”总要让她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