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贰
这个秋夜并不平静,天岩寺大火,王晓初跟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逃下山。男人起初将他横抱,不知走了多久开始飘雨,於是换了姿势,一手揽过他的膝窝、一手环背将他托起,这样他坐在男人前臂趴靠着肩膀,像抱孩子似的抱法。
男人跑起来,速度极快,风数度把王晓初的眼泪给刮出来,王晓初困乏不已,可是仍不敢就这麽睡着。寺庙离山下不远,步行却要一天不只,若骑马的话半天能到。王晓初不晓得过了多久才到平地,但绝对不到半天,这男人的体力和在黑夜山林间行动的速度令他讶异。
男人把王晓初放下,王晓初脚步虚浮没站稳,男人又拉了他一把,他往前跌,继而扑到其怀中。王晓初尴尬害怕,慢慢靠自己的力气退後、站直,男人说:「我叫温玉鹤,你呢?」「王晓初。」
男人点头又道:「我救了你,你该怎麽报答我呀?」这话听来像玩笑,却又有几分认真。
王晓初茫然看着眼前自称温玉鹤的男人,垂眼拢着衣襟顺了顺气,揩着脸上的水痕回答:「我这模样,郎君还认为我能有什麽可报答麽。再说施恩不望报,这话难道不是趁火打劫?」「你自己也说无以为报,我要打劫自然不会劫财了。」王晓初抬头错愕睇他,涩声道:「我、我不值得你劫色。十二岁时我就被家父卖到寺里,从小就让那些和尚糟蹋,就连刚才逃命时,我这一身狼狈,还不够说明一切麽。」说着他的头越来越低,莫名发现自己原来还有点羞耻心,不过就算被耻笑也没什麽,这个人顶多是後悔救了他吧。
「是那些秃驴不懂得怜惜你。」温玉鹤仗着身高之便一手搭在他肩上,另一手勾着他下巴调笑说:「不如跟了我,我保证好好照顾你。」王晓初思量自己现在无依无靠,又无一技傍身,四处流浪要不是沦为乞丐就是死在街头,就算卖身,以他这年纪也不见得有人肯要,日子无论如何是不好过的。而眼前这男人仪表出众、气度不凡,说不定是可托之人?就是来历神秘可疑……「就算要我跟你,可郎君究竟是何人,我一点也不知道。」「你认为我是什麽人?」温玉鹤看来不打算直接给他答案。
「……盗贼?」
听到王晓初的猜测,温玉鹤大笑数声,问他说:「倘若我是盗贼,你敢跟我麽?」王晓初望着他笑意明媚的双眼,迟疑点头,温玉鹤满意对他下令道:「过来。」温玉鹤再一次把王晓初抱起来,飞快奔跑,在山林里都能疾驰,平地更是如风如电,没多久就来到城外不远处,这时天也蒙蒙的亮了。他们俩等城门一开就进城,王晓初见温玉鹤给城门官兵看了张小木牌就过关,小声问道:「你不是盗贼麽?在这儿是用假身份进出?」温玉鹤笑而未语,不久就来到一座占地广大的废墟,原来是一座大宅子,外头草木丛生,无人整理,树木枝叶恣意伸展,草丛高过膝盖,清晨的露水沾上衣袍让王晓初觉得脚步越走越沉。
温玉鹤见他拖着步伐勉强跟上来,停在原地等他,然後把他横抱起来带进屋里,王晓初轻叹,心想盗贼果然是要低调行事,挑的住处若不偏僻就是这种看来闹鬼的破地方。说不定这温玉鹤只是个金玉其外的人,转眼就要把他卖了换钱也不一定。
十数步之距,王晓初已露出忐忑神色,温玉鹤来到门前,那扇大门就自己打开,余光瞄到两个黑衣人替他们开门,迎上来的是个俊俏青年。青年开口就喊温玉鹤宫主,青年道:「宫主想先沐浴还是休息?」温玉鹤把王晓初交到青年怀里,迳自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