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给三少爷办事的人,就算不是个个儿得力,至少也是个个儿尽力了,他们不会乐意听见您这样夸大我的作用的。”
“我又没亏待他们,有什么意见,给我忍着。”满不在乎说着,仍旧低头看文件,仍旧在慢慢吸烟的孙竞帆并不清楚,那个踩着无声的步子,在他的房间里默默拾好每一处细小的凌乱,直到校准钟表,用隔夜茶浇花这种杂事都做过之后,便站在近旁安安静静等着的男人,正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他。
从发梢,到脸颊,从肩膀,到胸膛,从手臂,到指尖,从那夹着烟的动作,到缓缓燃烧的香烟,他都偷偷看着,偷偷记住。
他记得这双手是怎样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的,记得这个男人是怎样把他从火坑里拖出来的。当初只有十二岁的他,家道中落,被狠心的爹妈直接卖进了窑子,他不肯接客,就要挨打,被打裂了颧骨也不肯吭一声的他,让领家老板揪着头发拽到裤裆里,说是还敢不听话就把他全身的骨头都打断,然后卷在破席子里头,带到护城河边儿上活埋了的周冰颜,抬着眼皮看了一眼那个满脸狰狞的男人,而后低垂下睫毛,张开口,含住了对方的命根子,含到最深,用足了力气,一口咬断。
惨叫响彻了整个怡君院,传到大马路上,钻进了正好路过的孙竞帆耳朵里。
就是那一夜,孙竞帆救了周冰颜。
他救了这个脸上挂着淤青粘着血污,虚弱到嘴唇都没有颜色,拼死跑出来,失足一滑摔倒在他脚边,擦破了手掌摔疼了膝头,全身发抖却还是不哭不闹不说话的孩子。他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怡君院的招牌,便弯腰伸手,直接把他拽起来,抱上车,带回了家。
没人敢阻拦,谁不认识孙家三少爷呢?阻拦?是想被“打断全身的骨头然后卷在破席子里头,带到护城河边儿上活埋了”吗?得了,放聪明点儿吧。
是孙竞帆找来大夫给周冰颜治伤,做体检,调养身体,然后把他留下来,给自己当了助手。
因为他发现,这个孩子,是真的,真的,太聪明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生冷静到可怕,任何事,他可以不带着个人情绪地集中力迅速记住,任何人,他也可以从最客观最现实的角度出发逐一打点,于是,十六七岁时起,周冰颜从助手变成了副手,就算对外他的身份永远没有人真的知道。
他是个幕僚,却看似跟班小伙计,因为那么年轻的幕僚,鬼才会相信,也正是得益于此,当年风华正茂的孙家三少爷走到哪儿都带着他,什么事都交给他办,别人眼里,他只是个帮着老大拿帽子提手杖穿大衣沏茶倒水的小随从,细脚伶仃,面色苍白,人前连痛快屁都不多放一个,每次分配任务到下头,别人也都以为他只是个传话的,如此而已。殊不知,正是这个说话从不高声,走路干脆不怎么出声的男人,手里的权力,一天天翻倍增长,终于到了仅次于孙竞帆的地步。
可是,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呢?
在短到可怕的时间内掌握了实权,却又一夜之间放权,心甘情愿去桂家做暗线的周冰颜,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兴许,只是图个清静吧。
孙三少爷,身边从来不缺男人,年轻的,漂亮的,要多少,就有多少。
他忘了自己从何时起就不想再看到有人从孙竞帆的卧室里走出来的,他只记得这种异乎寻常的嫉妒心燃烧到爆裂时,有着怎样强大的操控力。他主动提出要“叛变”去桂家,而后在出发的前夜,鼓起所有的勇气,放下一切的尊严,走进了孙竞帆的卧房。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