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拉曼道出幕后故事的时候，我其实有些惊讶。

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与旁人不同，别的记者同行为了抢一个头条可以不顾仪容，挤在嘈杂的采访区里递话筒，他却站在人群之中，西装笔挺，仪表整洁。

后来再跟他交往，知道了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名牌大学毕业，在中高档社区里有一栋自己的房子，生活过的并不奢侈，然而细节处总是处处透着致致，带着我熟悉的那种英做派。他还是那种很细心的人，冬天每一次出门都会给我系围巾，自己会做饭，还挺好吃，能体谅我因为职业原因没有办法跟他上街约会……我们爱好相近，情投意合，虽然是我先表的白，但我能感受到他对我也有爱。

我实在没有想到他的生活背景是这样的——

“我父母没有结过婚。我父亲——或许我不该这么叫他——我们之间只有血缘关系上的关系。他是个律师，现在有老婆和孩子，我只是他学生时代犯下的一个错误，所以除了抚养，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我是我母亲养大的。”

“我母亲，虽然这话我不应该说，但她就是一个控制狂。她自己的人生曾经失控过，后来她‘修正’了，但我这个污点却永远留了下来。她没办法‘修正’我这个错误，只能想办法控制我的人生。从小她就只让我学习她认为应该学习的事情，小学的时候我喜欢上了养花，她就扔掉了我房间里所有的花盆。她不喜欢我原来的中学，只是因为那里教《圣经》，就把我转学去了另外一个私立学校。考大学的时候也是按她的意思选了新闻学。她以为我会永远这样听她的话走下去，毕业后加入她的报社，娶她喜欢的女孩儿，但我其实很早就有过逃出来的想法了。18岁之后，在大学里，我获得了反抗的机会。我和朋友一起去踢她从不让我去的野球，趁着游学的机会偷偷跑去学潜水，还疯狂的迷恋起了她认为幼稚的科幻电影。我留那种半长的头发，染成红色，然后在回家之前剪短再洗掉染发剂。大学毕业那天，我打定主意让她永远也无法掌控我，所以只向她认为低俗愚蠢的《太阳报》递了简历……她当然大发雷霆，但我再也没接过她的电话，单方面切断了和她的一切联系……再后来我遇到了你，我被你吸引——她当然也不喜欢这个，我从来都不敢告诉她自己是个同性恋……”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跟你聊我的家庭，凯勒。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慈祥的继父和母亲，一个可爱的弟弟。但我在一个特别糟糕的环境下长大……我母亲那可怕的性格影响了我……”

他真的需要一个拥抱。

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拉曼把头埋在我肩膀上，用哑着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凯勒，对不起，是我差点毁了你……”

“照片不是你拍的，也不是你主动的，”我抱紧他的腰，把他带到沙发上，让他靠着我，“你妈妈至少没有把我们逼到墙角，她把照片改了。凭借这个，这几天我的公关就能把这件事洗成照片造假，恶意抹黑。……所以我们还要庆幸，不是别人拿到了这些照片。”

“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她想要重新掌控我，”拉曼说。

我把他的头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你听我说，宝贝，你先不要这么想。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些照片经过了她的手？”

“因为我去找了她。”

“你为什么要去找她？”

“因为……”

“因为你觉得她可以帮到我，帮到我们。”我对他说，“你看，当你想要求助的时候，还是想起了这个已经断绝联系的母亲，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她还是会帮你，而不是将你推向深渊。你没有那么恨她，她也没有那么恨你。”

44.

还没跟拉曼谈完，诺玛先来了电话。

“对不起，凯勒，”她这次一反常态，刚一接通电话就说抱歉，“皇马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并不好，我不确定他们还会不会在转会窗口里报价。”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那帕拉洛先生呢？”

“帕拉洛暂时还没联系到，”诺玛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有可能他们在谈判时就会拒绝我们，他们不想要一个名声受损的德国边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