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只看一眼又赶快垂眸,结结巴巴道:“正,正是……”
这可真的是当面指认啊!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楚子苓身上,有猜忌也有兴味,更少不了恶毒揣测。谭炎看着孤身立在殿上的黑袍女子,唇边不由露出了冷笑。今日田恒可不当值,没了那奸夫,区区弱女子,又怎能抵得过这如山铁证?
一时间,殿上静默无声,竟透出了股险恶味道。
“汝所说的大巫,可在宋宫任职?”打破寂静的,正是楚子苓本人,她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是,大巫曾任司疫。”舍刚忙道。
“司疫主何事?”楚子苓又问。
“专驱瘟鬼,掌瘟疫祭祀。”舍可不敢隐瞒,立刻道。
“可掌生死吗?”楚子苓唇边了出冷笑,“这等神巫,你却说她与人有私,yín奔出逃,不怕鬼神降罚吗?”
她的话不紧不慢,甚至还带了些轻柔温和,然而舍闻言浑身都打起了摆子,差点没瘫倒在地。他,他确实不敢啊!若不是被计衡威胁,又塞了大笔银钱,他岂敢跑到国君面上说这番话。然而国君责罚还是其次,大巫她可是通瘟鬼的啊!能驱就不能请吗?万一招来个瘟鬼,跟全家灭门又有何区别?!
计衡见势不妙,赶忙上前一步:“大巫可是想恐吓这人?”
楚子苓并不作答,反而斥道:“区区庶人,岂能为证?计大夫若真想问此事,不妨请来宋国右师,吾愿与其当面分辨!”
这话掷地有声,让计衡都倒吸一口凉气。下面坐着的谭炎更是暗道不妙,看来这女人出逃之事,怕是比旁人想象的还要复杂。如今众人不会关心她为何逃离宋国,只会记得此人乃是真正的神巫,可驱瘟鬼,要是扳不倒她,岂非为她扬名?
计衡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勃然大怒:“汝百般推脱,莫不是心中有鬼,不敢应答?!”
楚子苓一双黑眸直直望向了面前人:“大夫言吾与人有私,鬼神共弃,何不亲自上前,试试吾还有无术法?”
说着,她竟然轻轻迈步,似要走到计衡身畔。心脏猛地抽紧,计衡蹬蹬连退两步:“别,别过来!”
他是真打听过这田巫来历的,若她确实是那宋国司疫,灵鹊降生,咒杀一两个人,又什么工夫?他只是想让这巫儿远离君上,可没想搭上自家性命啊!
这一退,万事皆休。
齐侯勃然动怒:“如此风闻,也敢拿到寡人面前!都拖下去!以后再有人敢诬蔑大巫,寡人绝不轻饶!退朝!”
齐侯豁然起身,临行时也不忘对身边大巫吩咐一声,让她随自己一同出门。这番作态,谁还不明白其中意味,谭炎暗自咬牙,却见那大巫转身前,竟然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两人目光,悄无声息的隔空相撞。巫纹之下,黑瞳冰寒,谭炎脊背猛地一凉,猛然警醒。难道自己和计衡合谋之事,被她察觉了?还是当初截杀,漏了风声?正忐忑不定,那女子已经挪开了视线,随齐侯步出了大殿。
谭炎狠狠捏了捏拳头,大意了,这等巫者,怕是比寻常卿士还难对付,他当再想些法子才是……
这边齐侯返回寝宫,立刻请楚子苓落座,颇为好奇的问道:“大巫果真曾入过宋宫?”
他想问的,可不是区区来历,而是一个“司疫”大巫,为何会离开宋宫,跑去当个家巫。难不成她和田恒两人之间,确有些不妥?
楚子苓自然知道齐侯好奇什么,却断然道:“事涉秘辛,即便君上相问,吾也不便作答。若君上怪罪,不妨放吾归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