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
当楚子苓在席上坐定,也放开了他的手时,田恒开口了,没有问她在宫中过的怎样,而是道:“你又瘦了。”
比当初救人时还瘦,但是并不憔悴。相反,那张脸上开始出现了只属于“巫者”的气息。是啊,“灵鹊”被宋公封赏,成为了专司疫病的官巫,怎会不是“巫者”?
楚子苓呆了片刻,突然笑了:“无妨,我会习惯的。无咎不必担心。”
就像习惯这个世界,习惯“巫医”的身份。她还有执念想要完成,怎能就此止步?
田恒的眉拧在了一处,却未开口劝解,只是道:“右师派人来请了。”
她是下午出的宋宫,明日才会开诊。这空出的一晚,用来宴饮岂不更好?
楚子苓缓缓点头:“我会赴宴。”
田恒却道:“右师怕是想加重筹码,拉拢与你。若是子苓在宫中不顺,大可同他联手。”
一个是只手执掌一国的权卿,一个是深受君主信赖、国人敬重的大巫,两人若是联手,宋国谁人可敌?若是她想与宫中的势力抗衡,此刻正是跟华元加深“友谊”的大好时机。
楚子苓听懂了田恒的言下之意,嘴唇微颤,却道:“宫中无妨,先看看他的打算吧。”
巫祝是她的敌人吗?也许不是。那老妪只是想做个“师长”,做个“引路之人”,也不管那条路是不是她想走的。而华元是她的朋友呢?也许是。那人很看重“有用之人”,只要有用,自然就成了“朋友”。
敌人和朋友的界限,在此刻模糊,而这似乎才是“政治”的真谛,事关狰狞血腥的权力,真实的情感反倒没了用处,只是妆点蛋糕的裱花而已。
她当然会赴宴,兴许还会跟华元组成同盟,然而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不是推断和喜好,而是实打实的利益。
田恒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在这一刻,他切实感觉到了面前人的“成长”,但是这变化,让他喉中如鲠,吐不出一字。他其实是知道的,子苓十分聪明,比世间大多女子都敏锐通透,只要她想,终能学会这些,让自己更加稳妥的活下去。可是在担忧和焦虑褪去后,他感受到的,却是隐隐的失望,就如眼见白玉蒙尘。
沉默了片刻,田恒终是放松了五指,微微颔首:“我送你去。”
走入宫廷之人,怎会不变?在心底,田恒哂笑一声。至少她还会把手伸给他,还会无意识的靠在他身畔,如同蹒跚的小兽。只要她想,他总归会助她实现,一如既往。
第69章
斜阳西落,换了辆不那么招摇的马车,田恒亲自驾车,载楚子苓前去赴宴。华氏数任宰国,府邸之奢,冠绝宋都,穿过最后一道街巷,一眼北望,入目的皆是华氏私宅,延绵起伏,犹如暮色中盘踞的巨兽。
不过如此宅邸,对“灵鹊”而言依旧畅通无阻。无需通禀,车驾直接驶入了院中,华府执事谦恭迎上:“大巫,家主正在后院,请走这边。”
按照道理而言,贵客当主人亲迎,在堂前石子铺就的小路上,三次作揖,三次礼让,方才分宾主登阶入室。然而楚子苓是个巫,对于巫者,世俗礼节有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