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临街的窄墙一样,沙罗家的内院也非常不引人注意。这个内院几乎没有好好修缮过,三面都是一面将倾欲倾的废弃墙体,不知名的藤蔓植物攀爬在墙边的两排青竹之上,红蓝相间的油纸伞倒挂在通往隔壁留烟阁院子的小巷。
薛素衣跳上一段墙,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并且那香气一旦越过院子就消失了。
“那面墙有问题,”薛藏雪看薛素衣摇头,沉吟片刻闭上眼睛。
空气中的香烛味若有若无。
手指划向西墙角落,薛藏雪睁眼:“这位运气不好,烧香烛刚好碰上西风。”
薛素衣轻手轻脚摸索着墙面,指腹在干燥的墙皮上来回轻搓,寻找暗处的开关。
竹影摇晃,叶与叶之间摩擦出的沙沙声中,响起轻敲竹片的脆响。
薛素衣拨开了藏在青竹上的木栓,展现在他面前的一道极为不显眼的篱笆门,那门居然是朝下开的。
“雪哥,你等着,我先下去探探虚实。”薛素衣道。
“我来,”薛藏雪一把扯住了正往下跳的薛素衣,随后补充:“黑漆漆的,你能看见么?”
天空中的最后一点光隐去,那暗道中更是不见丝毫光线。
薛藏雪像一片羽毛,飘飘然钻进了暗道之中,薛素衣只能靠着平日里培养出的默契寻找薛藏雪的气息。
纵使薛家兄弟看的话本再多,也没想到,二人在幽暗的道路中迂回婉转之后,居然没有到留烟阁,反而是又回到了案发房间的地下。
竟是一间地下灵堂!
薛藏雪今日并未穿他花哨的大氅,墨色短打包裹住他完美的身形,兄弟二人紧紧贴在门外间的墙顶上,悄无声息,像两只蝙蝠。
门内站着的是曾经的花井花魁,现在的留香阁鸨母白絮屏。
“二十多年了,本以为什么恩怨情仇都该了结了...谁知道他又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没有解决,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过,只要留烟阁在我手里一天,就不会让姐妹们再受当年之苦。愿诸位姐妹未消散之灵,以及我们未来得及睁眼看世界的孩儿们能早日转世投胎,寻得好人家,安稳一生。”
白絮屏用已经苍老松弛的手指捏着三炷香,朝着面前一排排灵位拜了三拜,拉着袖子优雅地将香插在香炉之上。
“沙罗儿与钱先生的死,估计和絮萍脱不了关系。一切的仇怨,既因我而起,那就让我一人去解决...等此间事了...”白絮屏轻轻笑起来,嘴角已经有很深的皱纹,但足以看出其年轻时的风采,“反正也过不了多久了,白絮屏愿在地狱受足百年刑罚,来生衔草结环以报。”
白絮屏坚定地关上了门,转身离开。
薛素衣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点怪,像是腿受过伤。
白絮屏,花井中的一个传奇女人。
从留烟阁的一个小舞姬,到留烟阁头牌舞姬,再到花井花魁,只用了五年的时间。成为留烟阁鸨母那年,她才二十五岁,是花井中年龄最小的老鸨。
而现在,她是年龄最大的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