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申大约也觉察到了这群人的用意,但他并不把意外之人放在眼里,仍一心一意对付眼前的对手。盖聂虽内伤未愈,但他自入秦后多有清闲,独自钻研本派武学,剑术比之在邯郸独闯王城时更上一层;临敌应变的经验更不可与以往同日而语。眼下他的招式发随心,挥洒从容,每一剑都使得亦攻亦守、连消带打,剑刃看似无关的一点、一拨、一挑,却恰好阻止了巫申分神施放毒冲的意图。巫申屡次功亏一篑,愈发焦躁,干脆不再以蜈蚣蚰蜒等物偷袭,仅凭一柄藤杖全力施展。此人使的是一套中原罕见的“跳月杖法”,乌中发碧的藤条灌注真气后更见威力,舞动间宛如巨风扯动林间树木,其势大开大阖、呼啸迫人。却见盖聂伏低蹿高,突然跃至对手头顶,身躯如在空中拉成满弓,半招变了形的“朔望”使出:此招尽显纵剑之威,亦包含了横剑术中“静水流深”的奥妙,有如一潭深水缓缓从四面浸没,将巫申挥杖运出的真气吞噬殆尽。
这二人全神拼斗,视不远处围而不攻的卫庄、田荣等人为无物。明知此人是敌,群豪中却也有人低低赞叹道“好剑法!”
此刻好几座宫殿已经熊熊火起,四面八方的喧嚣之声越来越大,隐约还夹杂着几声狼嚎。盖聂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但来不及细思,只听巫申背倚的土墙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顷刻间裂出一个大洞。尘土飞得纷纷扬扬,原来是十来头从市集里奔逃出来的公牛没头没脑地横冲直撞,竟一路奔进了王宫后苑。牲畜本应惧怕火焰,不想这群公牛受了刺激,变得狂乱凶残,冲进人群以牛角乱挑、四蹄践踏,颇有几分“火牛阵”的气势。群豪顿时无法继续作壁上观,纷纷拔剑自保。
骚乱中只听几人异口同声地哭叫道:“妖人!还我大哥的命来!!!”
盖聂视线扫过,发现竟是“荆中四侠”中的三个,屈一鸣、景二、朱雄。三人没了右手拇指,只得将长剑绑在手腕上,硬生生地向巫申劈砍挥刺。从他们的叫骂声中,盖聂知晓四人中的老大黄芷已经中毒身亡原来巫申以毒虫操纵活人的法子也要看被施术之人的资质,内功太弱者被长虫钻入鼻窍,连成为傀儡都来不及便当场毙命。但这三人的功力与巫申相差太多,剑尖还未触及仇人的衣角便被内劲震退;景、朱二人还好,只是倒仰着跌到一丈开外,有些狼狈罢了;屈一鸣因为短小身轻,飞得最远,后背眼看就要撞上一头牛角的尖端。
危急之时,盖聂忽以虚招逼退巫申,左手使出控鹤掌力,对着屈一鸣的前襟一把抓去。这一下距离甚远,使得真正有些吃力,并不能将一个大活人抓到手中,却足以令屈一鸣足下一个趔趄,刚巧躲过穿心一刺。他的两名结义兄弟慌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此时巫申的藤杖距离盖聂背心灵台穴已不满半尺,盖聂还了一招“苏秦背剑”、堪堪架住。这就令他落了后手,被巫申逼得连连守御,错失抢进之机。卫庄在一旁看得心中大骂:“又去管什么闲事!”
盖聂仿佛听见了师弟内心所想,反身晃过几招猛攻,对屈、景等人道:“壮哉!丈夫不畏强,不避死,三位好义气。”他陷在对手的杖风中,明明险象环生,身法姿态却显得极为潇洒。一阵热风拂过,将雾气吹散少许。众人这才看清地上已落下不少人畜残肢,喷溅出来的血液涂了一层又一层,稠黑如泥。各种有壳无壳的怪虫更是遍地可见,有的已被践踏成浆水,有的还在蠕动不休;许多被剑气刮落梅花也夹杂其中,多数已被污泥血肉染了去,偏有一两枚仍露出些白色的角儿,白得干净,白得慑人。
行走江湖的人,无不把一个“义”字挂在嘴边。在场虽有不少人都在这一场横祸中折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