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竟敢如此怠慢贵客”郭开毫不客气地喝骂起来,“给我拖下去,把他的另一只手也斩了。”
“且慢。”李牧放下酒盏,从容道:“上卿大人何必动怒。如此的戏耍,老夫亦深为喜爱,愿以金帛换之。不知上卿大人可否割爱?”
“岂敢。”郭开满脸堆笑道,“这些人奴哪里值什么金帛。将军错爱,本该双手奉上。可惜老朽与君上有约在先,数日之后要送这些人入宫以娱太后,怕是”
“如此,是老夫唐突了,还请大人见谅。”李牧双手捧起酒器,一饮而尽。
午后不多时,李牧便称身体不适,早早离了席。盖聂等人自然也随之一并告辞。直到车马远远离开了郭府,李牧才长叹一声,整个人疲惫不堪地瘫在马车上。
“老夫执掌将印十数年,着实愧对军中将士。”
“将军不必太过自责。此事,着实不能说是中军的责任。只是……”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鲁句践一把拉近夏启的马辔,“怎么好像就我一个听不懂?”
夏启苦笑着摇摇头,“鲁兄大概没有细看,今日宴上的那群杂耍人,其中有不少恐怕原本是赵军中人,在战场上受了伤,才变成如此模样。”
“什么?竟是……”
“按照军中规矩,战死将士的家眷,和因战身残的老兵,都应到一笔抚恤,以养其身家。可惜近些年来,我国大战不断,灾荒连年,国库也越来越空虚,能拿出来发给这些人的抚恤之金也只能一再缩减。有些伤残军士离开行伍之后,很快花光了抚恤,又无谋生之技,只得卖身为奴。这些情形我也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境遇竟如此凄惨。”司马尚沉声道,“郭开手下逼着这些人漆面吞炭,本应为了掩人耳目;却又故意在将军面前演出这一幕,总觉得别有所图。”
“贼子怕是想要警告老夫。”李牧疲惫地一笑,“如果在朝堂之争上不站到他这一边,我军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今日便这么一走了之,老夫实在是……难以安寝……”
“将军,”一直不声不响的盖聂忽然插话道,“在下尚有一计,可以救出这些同袍;只是,有些行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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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与当今天下的大多数都城一样,分为内城与外郭两部分:内城也就是王城,位于邯郸西南部;赵王城以外的区域,统称为大北城。大北城中,除去各种达官贵人的居所,更有各国使节来往的驿馆,日夜忙碌的集市、作坊、店铺,以及平民聚居的街坊,是邯郸真正的中心所在。然而自从三十年前长平大败,邯郸被秦军包围了整整三年,已经元气大伤。
当年因为整座城池被秦军围困,因为守城而死的无数士卒、百姓的尸体无法运到城外安葬,为了防止疫病蔓延,大将军廉颇不得不命人将尸体统一运送到东北面的城垣下草草掩埋。如今,这一带已是邯郸的一般居民绝不愿踏足之处。乱葬的坟茔之上,各种残破的木石建筑互相堆叠,加上当年守城留下来的坑道、夯土的遗迹,高低起落有如迷宫一般。敢在此地徘徊的只有无家可归的穷人,游手好闲的懒汉,以及博徒、盗寇、娼妓、乞丐,听说还有不少穷凶极恶的强人,个个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传闻他们常常深夜秉烛集会,商议劫掠行凶之事。因此城中百姓又给此处起了个别名,叫作“豺狼窟”。
传闻往往并非空穴来风。豺狼窟肮脏混乱,倒也自称一体。此处的地头蛇,周围人唤作“曹老大”,曾是大河一代名声最响的盗贼,领着一伙人在燕、赵、匈奴三国境内四处劫掠商队,被多国通缉追捕;后来在某次劫道时遇上了扎手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