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又带来一部《亚圣十阵》。
还是读过了。
又一日。司马尚这次没有再背来书箱竹简,而是手掌微微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绢书来,道:“此书是吾多年珍藏,虽未直云兵法,却概述天地大道,万物演化,无穷之计,可谓通神。”
一展开绢布,盖聂的眼睛立即睁大了一圈儿。他呛了一口冷风,开始停不住地咳嗽。
右侧最先笔直的一行题字《鬼谷子本经阴符七术》。
“不会这个也看过了吧?!”司马尚颤声道。作为一个努力想要提携后生的前辈高人,他已经绝望了。这哪里是璞玉,分明是被人随手乱丢的和氏璧啊!
“没……没看过……”盖聂生平第一次主动地说了谎。这部书当年是纵横弟子要全文背诵的他会说么?
司马尚心下稍安,但内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脑袋里又转回了自己一开始的疑问:如此文武兼修之才,何以就是“弃徒”了呢?
盖聂将绢书好后,又一揖到地,道:“将军,属下少时虽也曾习六韬三略之术,却从未亲身作战,不过区区纸上谈兵之辈。真正的沙场对垒,统军操练,令行禁止之术,但求将军教我。”
“好,有志气。”司马尚松了口气,微笑道,“吾虽浅薄,却在军中蹉跎多年,且有些经验教训;你在营内但有疑问,只管问我便是。”
盖聂欣然谢过。他与司马尚其实地位悬殊,然而盖聂对这种身份之感素来比较迟钝,司马尚又爱才,两人日后也时在山中约见,谈兵论道,形同师徒。可惜司马副将为李牧之臂,兼任赤豹营校尉,平日着实军务繁忙,不能经常得见。
司马尚倒是有把盖聂提拔为心腹亲兵的意思,可惜盖聂实在固执主将亲卫都是从锐军士中挑选的,待遇要比寻常武卒高得多,甚至多有爵位在身;身无寸功而获爵禄,他死都不干。
见葛大断然拒绝,司马尚在心中对他的评价却是又高了一层,于是微笑道,“也罢,你便先在步兵营中好好磨练,他日升为百夫长之时,我有一件要事要你去做。”
“要事?”
“不错。数月之后,若无战事,便是赵军惯例的秋场围猎,届时将有三军各营之间的竞技以为助兴。骑、射、御、投、扑、举等,皆可为赛。赤豹营为剑客拔萃之所,必有比剑之斗。当然,他营将士亦可参与。”
“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去挑战赤豹营的高手么?”
司马尚神秘一笑,道:“除挑战之外,还有其他用意。到时我在一旁观战,自会明示与你。”
盖聂不甚明白,只能囫囵应下此事;反正比剑对他来说是老本行,吃不了亏。
约莫到了立夏节气,赵国庙堂之上炙手可热的两朝元老上卿郭开,突然亲身前来东垣劳军,随行运来了数百坛邯郸王酒。三军上下自是一番狂欢畅饮。然而盖聂却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品出了一丝丝异样:犒赏三军本应有王命,可是这次郭开把排场铺得很大,简直是以他个人名义前来慰问镇边将士的;此人在朝中之滔天权势,由此可见一隅。司马将军再也没在山林中出现,还托人给盖聂送来一封密信,嘱咐他近日千万勿要孤身一人离开营地,以行迹引人生疑。
对于这种朝堂争端,心机权谋,盖聂向来是摸不着头脑的,只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可惜他也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还不到当年麦时令,前线探子突然传来急报:秦国在河西、上郡两地的郡兵,似有动静,恐图我太原、狼孟等重地。李牧唯恐邯郸西北门户有失,便亲率十万飞骑,加上方才操练熟没几日的新兵步卒两万,提早去井阱关一带布防了。盖聂也在随同的步兵之列。
梦寐以求的烽烟沙场,便在眼前。
第5章五
横之章二
新郑的夜晚,远无邯郸、大梁的灯火通明,游人如织。风卷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无人拾的残枝败叶在地上打着滚,被暖风不知带往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