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适愕然。他愣愣地望着叶棠,没想到女儿会和自己讨论私事。
他突然笑了起来,道:“我的棠儿,长大了!管得也多了!”说着又叹息,“你娘刚去的时候,我的确担心家里进个人对你们兄妹不好。如今,这样的日子我已惯了,千金易得,自在难求!我觉得挺好。”
她还要再劝,被叶适打断:“将来等我百年之后,是要与你娘合葬的,突然多个人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好得很,既不想纳妾,也不想要通房。你就不要跟着你哥哥起哄,非要找个人在身边服侍我了。”
父亲这般坚持,倒让叶棠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能和女儿谈论这些,还是有些尴尬,叶适就把话题转开:“待你哥哥成了亲,我就安安心心做我的老太爷。每日含饴弄孙,练练书法、弄弄丹青,修身养性,也是不错。”
叶鸿煊的婚期就在今年八月底,说不得明年叶适就能升级当爷爷了,那时他也不过三十八岁。想到这里,叶棠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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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叶适的任出来了,如之前大家得到的消息一样,做了鸿胪寺卿。同样是四品,但却留在了京城,叶家上下都很高兴。
五月端午,去年受郝淑事件影响变得沉默低调的敏王,突然在端午宴会上向皇帝进献粽子,据说这粽子的糯米是他亲手所植,粽子是敏王妃亲手所包。
皇帝大感兴趣,听敏王讲不同稻米的栽培方法,以及栽种时闹的笑话。大约吃到儿子亲手种,儿媳亲手包的粽子,让皇帝体会到了平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于是他大赞敏王孝心可嘉,敏王妃兰心慧质,将外藩进贡的玉如意赏赐于敏王夫妇。
一时间敏王风头无二,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里。只是敏王府却不再举办宴会,大门紧闭。
可这事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京城广为流传,甚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叶棠都听说,敏王如何孝顺长辈、兄友弟恭、关心稼穑……
如今她的婚事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岳奕请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王伯钊大人为媒人,又请了翰林院侍讲学士杨焘的三儿媳妇田氏为全福人,昨日一起到了叶府下聘。
六十四抬的聘礼,大红色的龙凤喜盒整整齐齐地摆正院的中间,让人丁不旺的叶府上下充满热闹喜庆的味道。
婚期最终定在了来年的三月二十四日。
满打满算,她能待在娘家的日子连一年都不到了。
“怎么日子过得这么快?”
叶棠实在舍不得舍不得父亲,舍不得大哥,舍不得刚刚熟悉起来的院子,舍不得现在阖家团聚的日子……
捧着甜白瓷汤碗进来的栀子听着笑道:“可不是,一眨眼半年都快过完了。药好了,小姐快喝吧。”
叶棠现在每个月月事前后都要喝汤药,是太医开的方子,滋阴补血,调经通经。
中药实在不好喝,但丫鬟辛辛苦苦熬好了,又是为了调养自个的身子,所以她皱着眉憋着气,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后漱了口,吃了一大块杏脯,才算缓过气来。
叶棠支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就要嫁人了?
伯府她不陌生,姑祖母、四老太爷、建宁伯……这些人都是她相熟的,甚至于伯府稍有体面的下人,她也全知道。
比起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新娘子来说,她已经很幸福了。
嗯,未来的丈夫,也熟得不能再熟了。
他年少英俊,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积极上进,对她也极好,温柔体贴……上头没有婆婆,嫁过去她就可以当家作主。这时代不用伺候婆婆的女子有几个?甚至大部分要从孙媳妇熬起,头上有两层甚至三层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