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的心跳也平缓下来,重新在那温柔舒缓却能镇定人心的声音里睡了过去。
“大小姐还没起床吗?昨晚睡得如何?”有年轻男子在内室门口低声说话,声音略显稚嫩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回大少爷的话,小姐子时前睡得安稳,后来被噩梦惊醒了一回,下半夜睡得实在。”回话的正是赵妈妈。
叶棠慢慢睁开眼,淡淡的晨光从纱帐透进来,隐隐可见一架流光溢的三扇紫檀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
“小姐醒了。”一直服侍在旁的另一个丫鬟栀子高声道。
内室的帘子“唰”地被掀开,一个十岁上下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棱角分明而俊朗的脸,犹带着两分孩子气,眼神明亮温和,他就是叶棠的嫡亲兄长叶鸿煊。
“大哥。”叶棠的声音略显疲惫:“你还没去学里?”
“我和先生告了假,晚一点去。”叶鸿煊说着探了探她的额头:“做噩梦了?”
叶棠一顿,垂下眼睑,摇摇头。
叶鸿煊默了半晌,幽幽地道:“是不是……又想娘了?”
他们的父亲名叶适,是永和九年壬辰科二甲进士。母亲周氏出身江南名门望族,去世的时候,叶棠方两岁。
周氏虽然嫁妆不多,只有三十六抬,但却陪嫁了数箱书籍。叶适对这桩婚事极满意,觉得妻子端庄大方,持家有道,治家有方。不仅如此,周氏还擅诗词,通音律,晓制艺,他甚至会和周氏讨论时文制艺,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叶家人丁不旺,周氏进门有喜,次年就生下了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就是叶鸿煊。
只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后周氏再次怀孕,生叶棠的时候遇到血崩,缠绵病榻两年后,最终还是香消玉殒了。
叶适心痛不已,至今未再续弦,只将全副身心都放在了仕途和一双儿女上。
他于前年升了泉州知府,想把儿女带在身边,只是兄妹俩年纪尚幼,如何经得起千里跋涉的辛苦?福建潮湿温暖,孩子若是水土不服,无法适应怎么办?想把儿女留在京城,可他没有续弦,两个孩儿谁来照顾?
左右为难之际,叶适的亲姑母,建宁伯府的太夫人商量他,暂时把叶鸿煊和叶棠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叶适考虑再三,终是应允,留下一双稚子,自己只身去了任上。
人在经历痛苦后才能长大,在经历了母亲骤逝,父亲上任之后,六岁的叶鸿煊一夜之间懂事了,待妹妹亦兄亦父,全心全意护着叶棠。
叶鸿煊扫了一眼屋内服侍的众人,道:“你们用心服侍着,若大小姐有什么差池,甭管老的少的,有体面没体面的,统统撵了出去。”话到最后,他语气一沉,骤然严厉起来。
众仆妇个个小心翼翼地应喏。
叶鸿煊满意地“嗯”了一声,道:“这几日你们也辛苦,等会到账上多领一个月月钱。”
“多谢大少爷!”
叶棠不禁暗叹,这算不算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没想到这小正太深谙恩威并施之道。
叶鸿煊又摸了摸叶棠的额头,这才出了内室。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叶棠吩咐赵妈妈:“给我更衣,我一会儿要去给姑祖母请安。”
“太夫人了您这些日子的晨昏定省,等好利落了,再去不迟。”赵妈妈劝道。
“无碍,我躺了这几日,越躺越乏。既已大好,去给姑祖母问安,也好让老人家放心。你挑个人跟我去宜年居,先让人去报一声。”
赵妈妈知道叶棠自小有主意,遂不再劝。
建宁伯府姓岳,祖上追随过本朝的太祖皇帝,因功受封伯爵,世代承袭。
在扔个砖头能砸倒一片公侯伯爵的天子脚下,算不得炙手可热的顶级名门,但却是是货真价实的开国功臣。至今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