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于封和厉小安的童年有小演员扮演,因此厉安心饰演的只有厉小安成年后的戏份。
剪辑之后不及半小时的戏份。
然而她的角色非常重要,因为毕于封的人生里她占据着最显眼的位置,也是他最风光难堪之际给了他致命一击。
有句著名的名言世人给予我的所有唾骂,都不及你一个鄙夷的眼神。
何导有着自己独特的拍摄风格,喜欢从难度大的戏份拍起,于是就有了首场便是厉小安替毕于封代表梅园上场的一幕
后台里戏班子的人匆忙跑动着,或赶着化妆或赶着排序上场,吆喝声催促声混杂在一起。唯有角落那台梳妆镜前的人最为冷静。
厉凡奕演了一个星期的戏份,只要一入戏他就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名伶。
无可折损的傲骨。
可今日,他注定要栽在这儿。
班长当众宣布青年不用上台表演的时候,后台一片寂静。所有目光投注在背脊挺直的青年那里。
勾勒最后一笔眉峰,他徐徐站起身,面带嘲讽道:“不是我,还能是谁?”却在另一道嗓音响起同时身子一僵。
导演打手势:“镜头拉近。”
大特写镜头之下,黄镜里青年浓妆下的眸子溢满复杂的情绪震惊、难过及不舍。
不舍什么呢?
这一幕引起观者的思考。
“是我。”嗓音柔耳。
同样吃惊的众人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一模一样戏服打扮的人自门口走来,停在扮演虞姬的青年背后。
“是我,哥哥。”少女的声线一如既往温和、甜美。却说着最伤人的话语,“您不是说过会成全我的么?小安如今翅膀硬了,就想独个儿飞一飞,看能飞得多远。”
画面转至新虞姬这边,女孩浓妆艳抹,看不出本来的真面目,但她眉目飞扬、嘴角弧度扬起,笑容看似天真无邪之下带有丝丝残忍的无情。
谁能想到不久之前女孩还是青年的跟班呢。她补上一句:“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哥哥,该把位置让一让了。”每一句,皆在凌迟背对那人的血肉。
旁观的戏班人忍不住别过脸。
静了片刻,那抹粉衣终于转身了。
他静静凝视着他,目光沉默似有千言万语的诉说。浓妆掩盖下,少女的唇色褪白。若不是观察明之人根本看不出她此时身子微颤的强撑……
摄像镜头外的导演瞳孔一缩,倏忽压抑住嗓子急喊:“快,转换镜头……”少女的表现震惊了他的认知。
从微带光晕的镜头中可窥探出,泪光自她眸中汇聚,闪烁水亮。
她的眼珠子会说话。何导呢喃道。
当年毕于封也是用这般眼神看着她的,那时她不懂,现在懂了。
哥哥,早就知道她的打算了啊,可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转让了自己最看重的东西……傻瓜。
拍摄现场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声,怕惊扰了眼前这幕窒息得令人心酸的对戏,两人远远隔望,带着彼此的心事将对方推开。
“是吗,那就……拜托师妹了。”青年的肩膀仿佛一下子褪去所有重担,于众人眼中他的笑容勉强,身影落寞得可悲可叹。
他抬步与她擦肩而过,此时,出乎剧本外的事发生了。
在镜头拍摄不到的另一面,即只有青年能看见的少女左脸滑落一颗晶莹的泪珠。
虚伪自得的眼神深处藏匿着深深的悔恨及……自弃。